高甜對鐘千碧現在的生活沒有興趣, 她知道鐘千碧的目的就是想來找他們父女要錢的,但高甜一分錢也不想給鐘千碧。
對付鐘千碧這樣的人,還是要主動一點, 切斷她的幻想, 表明自己的态度。
高甜當然知道不會這麽容易就擺脫時隔多年找來的鐘千碧,但她表明了态度, 接下來就看看鐘千碧還有怎樣的手段了。
高甜沒有留戀,說完了話後,沒有再給鐘千碧開口的機會, 站起來就往樓內走。
快要到上班的時間,她下午還要接診病人的。
高甜一直都覺着,再見到鐘千碧,來處理鐘千碧的問題, 她的內心是不會有任何波動的, 頂多就是一點漣漪。
可等事情真的發生了,等真的見過了鐘千碧, 她的心裏還是産生了一些情緒,這個情緒被血緣關系影響, 被她對鐘千碧的厭惡影響, 被她們所談的事情影響, 被過去的經歷影響,是不能被否認的,但也是可控的。
高甜不會将這些影響告訴任何人, 事實上,她都不會讓人看出來, 她也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來鐘千碧對現在的她會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影響。
作為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 她是可以做到的。
回到休息室的時候, 寧曜已經起來了,就坐在床邊。
小孩兒還挺乖的,把高甜散落在沙發上來不及收拾的小毯子給疊起來放好了,高甜一進門就對上了他望過來的眼神。
寧曜的目光裏是不加掩飾的擔憂。
觸及到他的目光,高甜眼中冰冷瞬間笑容,暖暖露出一個笑來:“別擔心,一點小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
小孩兒還是心重,高甜也知道,像小孩兒這樣後天的病症,多數就是心重,也會極度缺乏安全感。
寧曜的病症狀況在慢慢的好轉,這代表他不再只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了,他身邊的人,周圍的事,他都會關注和關心。更多的時候,還會有想要參與其中的想法。
寧曜好起來,這是高甜的期望,高甜也為此感到高興。
作為一個醫生,沒有什麽比看到自己的病人恢複健康更高興的事情了。
所以高甜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影響到寧曜的心态,她還是要盡量保持寧曜心理狀态的純淨,不想因為自己的私事讓寧曜有過多的擔心。
寧曜其實都看見了。
高甜一走他就起來了,高甜沒跟他說是什麽事情,可他能敏銳感覺到高甜的情緒沒有之前那麽好了,那一瞬間放下電話的緊繃,寧曜一下子就接收到了。
寧曜就趴在窗子上看,休息室的窗口能看見醫院裏的小花園,他全看見了。
話肯定是聽不見的,就看見高醫生和一個陌生的女人坐在一起,做了将近半個小時,然後高醫生就先走了。
寧曜知道,高甜雖然沒說過,但她一直都在等那位鐘女士的到來。寧曜剛才一看就猜到了,那個陌生的女人肯定就是高醫生的母親了。
兩個人坐得離的挺遠的,高醫生走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那個女人也沒有追,只是轉頭一直看着高醫生離開的方向。
高醫生總是跟他說不用擔心,他也知道,高醫生是成年人了,有很成熟的想法和處理問題的方式,又是心理科的醫生,自然不需要人再去擔心她。
寧曜他擔心什麽?他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大概是久病成醫吧。
寧曜覺得自己的敏銳在很多的時候都讓他看見旁人不容易看見的東西。
他不想看,他覺得承受不了過多外界的時候,就會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可一旦他開始關心身邊的人和事,他就能發現這些。
高醫生是很溫柔的人,從一開始,她就是在說起她母親的時候,會有相較于那些平靜淡定下很激烈的情緒波動,她會有一種無意識的拘束和嚴肅,會豎起保護自己的尖刺。
會無意識的露出能夠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的冰冷。
哪怕僅僅只是一瞬間,也證明高醫生在那位鐘女士那裏,在她的心理上,與她母親生活在一起的經歷是對她有一定傷害的。
寧曜這些年一直在心理科打轉,從前只跟福利院的心理老師有過接觸。但是心理醫生在寧曜這裏,就是很厲害的存在。
他們永遠得體,永遠從容,永遠冷靜,能替你找到病因,能撫平你的一切情緒。
可靠近了高醫生,同她生活在一起,讓他豐滿了對心理醫生的認知,甚至可以說,讓他接觸到了心理醫生這個群體真正的模樣,甚至也走進了高甜的生活。
他發現,心理醫生其實就是普通人。
她也會有情緒,她也會有陰影,她也會有難以釋懷的過往,她甚至會僞裝自己一切都很好。
寧曜太清楚心理狀态不好是怎樣的一種感受了,他的後天自閉症狀在形成過程中也有那麽幾年不穩定的時候,不穩定的時候是真的難受。
心理狀态不穩定,人就會失控。而失控的時候是怎樣的表現因人而異,可是人的崩潰都是一個樣。
寧曜就是忍不住擔心,擔心高醫生母親的出現,會将高醫生的心理防線沖潰。
高醫生叫他不用擔心,可他沒法兒不擔心。他不希望高醫生因為這些事情受到傷害。
可滿腹的話又不知道該怎樣說出來。他能跟親近的老師醫生表達自己,能順暢的說出自己內心的感受,可是參與別人關注別人這樣的深度這是第一次,寧曜不知道該怎樣說。
他只能聽話,乖乖的聽話或能讓高醫生放心,所以他很乖很乖的點了點頭,什麽也沒有說。
差不多快到上班時間了,高甜跟寧曜交代了一下,就去了外面診室接待下午來的患者了。
其實楊佑醫院的心內科還沒有強到那個地步,要說治療這方面效果最好的,還是康奧醫院。
鐘千碧在康奧醫院做過檢查,但又來楊佑醫院做檢查,這打的是什麽主意是昭然若揭了。
她就沒打算留在康奧醫院治療,在康奧醫院做檢查時為了确定病情,到楊佑來就完全是為了高甜了。
說的直白點,她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高甜父女的。
在外頭混不下去了,離婚時分的那些東西早就讓鐘千碧給禍禍沒了。她其實也不想回來的。
之前沒錢了,家裏的人還會貼補她,她幾個姐姐哥哥會給她一點錢,但是這些年她一分錢都沒拿回來過,那幾個姐姐哥哥也都不管她了。
她在外頭毫不節制的玩,日夜颠倒作息混亂,吃東西也是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身體每況愈下,渾身上下就沒有好的地方。
鐘千碧早就不出海了,也沒有船肯要她,她就跟一幫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沒有正經工作,也是上個月她暈倒了,跟她一起的人吓着了,都不管她跑了,她後來自己覺得心髒非常不舒服,又接連暈倒了好幾回,自己吓怕了。
才想到要回來,想要自己曾經的扔下的前夫和女兒。
她生病了,需要錢,需要人照顧。這些東西,前夫和女兒都有。就算前夫不管她了,不是還有她親生的女兒麽。
鐘千碧身上還有一點錢,剛夠她支付住院前期費用的。
她的病是有點嚴重,楊佑醫院也可以治療,但是要動一個手術。不過,她的主治醫生判斷鐘千碧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足以支撐這個手術,所以希望她先住院,把身體調養一段時間後,等到各項指标達到标準,再進行手術。
楊佑醫院的收費比康奧醫院貴一點,鐘千碧的這個手術做下來,大約需要小十萬。她拿不出這個錢,但還是毫不猶豫的住院了。
那天她在醫院大廳自稱高甜媽媽,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不大,但身邊還是有人經過聽到了的。
正如高甜所預想的那樣,不出一兩天,幾乎整個醫院都知道心理科高醫生的媽媽在住院部治療身體等着做手術。
高甜在楊佑醫院是個風雲人物,她的業務能力很強,但與此同時出名的,還有她那雷打不動的每天都會出現在醫院門口的追求者們。
素來為人低調又溫柔,偏偏就是在這些事情上,讓她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
院裏同事們也不是全員都那麽八卦,也就是撞上了才知道,但不會刻意把誰一直放在嘴上說,高甜從畢業起就在楊佑醫院工作了,這裏上上下下都喜歡她,工作氛圍和同事相處都是挺舒适的,醫院領導也很看重她。
對于她家裏的情況,多數人沒有窺探心,也就是身邊的人才知道,她和爸爸關系好,父女倆相處的也是挺好的。
本來沒人特意去探聽高甜的隐私,但鐘千碧一住院,她有意跟護士醫生聊起來,把過去那點事全都說了出去。
“我跟她爸在她初中的時候就離婚了,這些年這孩子一直跟着她爸,我真是挺心疼她的。我這些年在外面也沒管過她,孩子不來看我也是應該的。我也不怪她。”
“現在年紀大了,人老了,回過頭再看看,心裏還是覺得對不起孩子。到孩子醫院來看病,也是想在死之前看看她。我也不求她為我做點什麽,就想着孩子現在生活好了,就挺好的。我這個手術做不做都無所謂了。能不能治好也無所謂了。”
“最後一段時光,有孩子在身邊,挺好的。”
她說的這些話,一開始沒人當真聽着,只是顧及到高甜的面子,又不知道她家的事情,就順便聽了那麽一耳朵。
就這麽一聽,鐘千碧有意全說了,人家也就将他們從前的事情知道了個一清二楚。
只是人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人也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像鐘千碧這樣的人,在外頭混得說謊成了習慣,早就學會了規避和回避自己的錯誤,如果有機會,恨不得将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別人的身上。
她以她的角度來說過去的故事,自然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場上。過去的事情是她年少輕狂執迷不悟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她老老實實認下了,但是後來年紀大了幡然醒悟,想要浪子回頭金不換,結果前夫女兒都不肯原諒她,她不恨誰,就覺着還是她自己的錯,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從鐘千碧的角度聽故事,就會覺得高甜對自己的母親太過不近人情了。
這邊的醫生和護士總歸還是顧及幾分面子,沒有對病人患者的家事有什麽過多的議論,可跟鐘千碧住在一個病房還有同樓層的病人和家屬們就議論的比較多了。
說什麽的都有,但多半都是在說高甜的不是。
畢竟他們都是病人,感同身受,覺着在生死面前什麽都不算大事,好歹也是親媽,哪有生病了連看看都不過來看一看的道理呢?
而且鐘千碧還沒錢做手術,明明親生女兒很有錢,卻一點錢都不給自己親媽出,鬧的親媽連手術都做不了,只能在醫院住着等死,這就讓人覺得很過分了。
心內科住院部那邊為了這事兒很是鬧了一陣子,鬧的沸沸揚揚的,幾乎整個醫院都知道了。
倒是沒有人去高甜跟前說這個事情,可知道這事的人再看見高甜,那目光總歸是跟從前不一樣了。風言風語傳遍整個醫院,高甜這裏也不是生活在真空地帶,不可能不知道。
她沒什麽太大的反應,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還是照常上班,照常工作,照常接待病人,照常生活。
就像那風暴眼往往都是最平靜的一樣。
高周在他主治心理醫生的建議下,開啓下一段治療之前,先跟宋琳出去旅游一段時間散散心,等狀态好一些的時候再回來繼續治療。
兩個人已經走了一個多星期了,高甜不用在那邊陪着高周了,為了方便上班,就又帶着寧曜一塊兒搬回了她自己的住處。
鐘千碧鬧出的這些事情,高甜都沒跟他們說。有時候高周和宋琳問起來,高甜也都不太說,只說一切都好,她都能處理,不讓高周宋琳為她擔心。
高周的狀态也并沒有多好,他們還有很多自己的事情需要處理,高甜想他們開開心心的,不想再拿鐘千碧的事情出來惹得她爸情緒不好,這樣對她爸的病情恢複沒有半點好處。
過了幾天,這天天氣不大好,陰雨綿綿,氣溫驟降,高甜忙,沒怎麽關注,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到了中午下了一場大雨,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高甜在白大褂裏頭穿着風衣都冷的哆嗦,幸好醫院裏前兩天就開了暖氣,待在診室裏就沒有那麽冷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科室主任叫她過去談話。
談的就是鐘千碧最近在醫院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些事。
他們心理科的科室主任還是很看重高甜的。高甜在楊佑醫院工作了幾年,一共經歷了三個科室主任,三個人都是很看重她的,尤其是現在的女主任,對高甜不論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上都非常的照顧。
“小高。來,坐。”
女主任比高甜的年紀大,五十多歲了,為人和藹可親,“最近降溫天氣冷,你要多注意身體。”
寒暄關心幾句,就說到了鐘千碧的事情,“你母親的事情我這邊也聽說了。最近院裏因為這個事情到處都是議論。院裏面都知道了。小高,我們對你家裏的事情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因為你母親的那些言論,病人家屬間對你的議論不好。我們希望能保護你,希望你不要受到影響,可是再這樣下去,恐怕你很難置身事外了。這件事情你還是需要解決一下,畢竟醫院不能把病人往外頭趕。我知道你很難,但是我相信你是能處理好的。”
高甜太了解鐘千碧的性格了,她就知道鐘千碧住進楊佑醫院以後會有這些操作。
腥風血雨,沸沸揚揚,要把自己的難處誇大一萬倍,綁架別人利用別人來達到她的目的。
高甜是猜到了,也能想到,但是她不想妥協。從一開始就挺直了脊背,打算置之不理置身事外到底的。
可是偏偏還是不行。
高甜眼底藏着波瀾漣漪,面容聲音卻依舊平靜:“您放心,這件事情我之後會處理的。”
主任辦公室裏的暖氣挺足的,但高甜出來之後,并沒有覺得身上更暖。
沒那個心思再繼續午休了,高甜慢慢悠悠的從走廊裏走過,然後準備從樓梯那兒慢慢上到她辦公室去,也就幾層樓,不算遠。
從走廊外頭的窗戶望出去,外頭的雨還沒有停,下得仿佛比她來的時候大一些,完全就沒有要停的跡象。空氣中彌漫着的水汽都比之前要濃重些。
走廊的人不是很多,但走着走着,高甜就從步履匆匆的行人中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前頭将要下樓梯的拐角處,站着一個挺拔的身影。
看背影,特別像寧曜。
“高醫生她媽真可憐啊。居然攤上這麽個女兒,自己病得都快死了,連住院費都不夠了,剛才還在替她女兒說話,說不怪她女兒。就算以前有什麽過錯,那也都是父母之間的恩怨,母親都快病死了,女兒也不能見死不救啊,這也太絕情了!”
“就是啊,我要是生了這樣的女兒,都恨不得給她塞回肚子裏去。父母能有什麽真的錯處呢?就算年輕時有錯,現在老了需要人照顧了,就該好好照顧呀。都說什麽養兒防老,現在看見高醫生這樣的人,我都不敢結婚生孩子了。”
“對,這為人子女還是要孝順的,不孝順的人,就跟一堆叉燒一樣沒有什麽用處。”
這樣的背後議論,這段時間在醫院裏比比皆是。
沒有人當面對着高甜這麽說,但是背地裏有些人說的話可比這個難聽多了。
高甜知道,只做不知。
兩個小護士在前頭邊下樓梯邊議論,渾然不知這些話都被後頭跟着的正主聽到了。
确切的說,高甜沒有故意要跟着她們,她只是好奇,她來的時候寧曜是在休息室的,怎麽一轉眼他就到這兒來了呢?還很明顯的是在跟着這兩個小護士。
“不是所有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但小孩子是天生愛父母的。長大了絕情,難道不是該做母親的自己反省為什麽會落到這樣的局面嗎?為什麽要反過來苛責自己的孩子?”
“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就武斷的認為都是高醫生的不對,那可是高醫生的親生媽媽,她要是哪怕對高醫生好一點,高醫生會這樣對待她嗎?”
“高醫生的為人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寧曜人是十九了,但許是少言寡語的緣故,他的聲音很清澈,有股子少年人的清朗。
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中午沒啥人了,樓梯這裏人更少,除了他們前頭的人都走遠了。整個樓梯間都回蕩着寧曜的聲音,走在後頭的寧曜比她們略高了幾個階梯,居高臨下的質問令兩個小護士尴尬又臉紅。
她們只顧着在前面八卦議論,完全沒注意到後面有人跟着她們且全都聽到了。
兩個小護士剛來楊佑醫院實習不久,剛出校門心性不定,又遇上這麽勁爆的八卦事件,就忍不住趁着人少的說了幾句,其實帶她們的老護士還有住院部的醫生也會背地裏議論,她們就沒想到能被人當面教訓。
一轉頭就認出了寧曜。
——這幾個月高甜天天帶着寧曜上班下班,整個醫院裏都知道寧曜的情況,也都認得他。
這孩子長得好,模樣顯小,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的清俊很是令人矚目。醫院裏年紀不大的小護士們遇見他,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再一看,寧曜所站階梯往上幾步竟是高甜本人。
兩個小護士通紅的臉瞬間漲成紫紅,匆匆忙忙說了一聲對不起,就跑掉了。
寧曜不滿意,還想去追。她們應該當面跟高甜道歉,跟他說對不起有什麽用?
高甜把人給攔住了。
寧曜這才看見高甜,才想起兩個小護士剛才好像是看見了高甜,才在說了對不起之後着急忙慌的跑走了。
寧曜還是沒法釋懷,想讓高甜放他去追人。
高甜沒讓他去:“寧寧,算了。”
“她們肯定跑到下面去了,再追就到住院部了,人太多,找不到的。”
“再說她們跑那麽快,就是不想讓我看清她們的臉。”
寧曜眨眼:“我看見她們長什麽樣了。”
高甜很多時候都是平靜的,這是她希望自己保持的一種狀态,也是心理醫生需要保持的一種狀态。
情緒平靜,心态平和,才有助于好好生活。
從看見寧曜再跟着走過來,高甜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是恢複了很多,聽見他這句話,嘴角一彎,忍不住笑起來。
小孩兒不依不饒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你怎麽到這兒來了?”不想小孩兒太在意這些,高甜牽起小孩兒的手腕,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帶着他下樓梯,準備送他回休息室去。
這麽一耽擱,那兩個小護士早就跑的沒影兒,寧曜想追也追不上了,他想反正他把人家長什麽樣也記住了,不追就不追了,以後他專門去找也能找到,寧曜就老老實實的被高甜牽着手走了。
他年輕,身體好,驟然降溫也不覺得冷,在暖氣裏待着只穿一件衛衣身上也跟個小火爐似的,高甜握着他的手腕,感覺自己隔着柔軟布料握住了一個暖寶寶似的。
寧曜輕抿嘴唇:“我有點不放心你。”
他一直就沒放下過心。高甜這段時間什麽也沒跟他說過,他天天跟着高甜進進出出的,醫院裏那些流言蜚語他也都聽見了,沒人當着他的面說,可他們也沒生活在密封的罐子裏,高甜将他保護的再好,他也能聽到的。
高甜怕影響他,在他面前最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可她越是這個樣子,他就越是擔心。
是一種對她的精神狀态未知的擔心,是不能去觸碰去察覺的擔憂。
他自認敏感,可高甜在他面前刻意将自己藏得太深了,于是,他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懷揣着這樣的擔憂,寧曜的心裏甚至有小小的不安。
為了緩和這樣的不安,也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幫助她保護她,所以就跟了過來。
高甜對待工作從來都是認真負責,将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得極好,寧曜直覺這次高甜被科室主任叫過去不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寧曜就悄悄跟過來看。
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守在外頭,就算在門口也聽不見人家屋裏說什麽,沒一會兒似乎感覺裏面談完了,門有被要打開的跡象,寧曜連忙逃走,逃到樓梯口這裏就聽見兩個小護士議論高甜,他要上前去理論,哪知道高甜就看見他了,還跟在他後頭。
寧曜眼中的不安太顯眼了。
高甜一眼就看見了,心中了然。
寧曜現在其實恢複的挺好的,跟着她出入醫院這麽久,對于與人群相遇,或者是短暫的融入人群中都是沒有太大的問題的。
雖然還沒有恢複到出事之前那樣,但是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按照現在的這個恢複速度,大約再有一年,寧曜應該就可以像之前那樣,甚至更好。
相處這麽久了,高甜心裏自然是把寧曜當做自己的病人,但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也找到了最舒服的節奏和模式,高甜心裏也把寧曜當做了一個親密的小朋友。
有高甜在的時候,寧曜明顯更放松。他很依賴高甜,各個方面都是這樣。
高甜的生活對他來說不再是一個陌生的領域,不是一個需要保持距離的區域,不需要那麽刻板的界限感,他可以踏足其中,甚至已經踏足其中,成為其中的一員了。
在給寧曜的治療過程中,不給他的心理和精神增添更多的困擾與不安,這是最基本的準則。高甜都不願意寧曜為自己而煩擾,就更不願意她的家事成為寧曜的困擾了。
“主任找我過去,說的是有關我母親的事情。這段時間院裏因為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主任希望我能出面降低影響,将這件事好好處理一下。”
關上休息室的門,兩個人所處的空間就是私密的。高甜牽着寧曜讓他坐下,又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遞過去,“事情是我自己的私事,但她明顯想要将事情鬧大,為的也是要把我逼出去。我也不想影響大家,所以我答應了,會去處理。”
寧曜都顧不上喝水,說:“那我陪你去。”
高甜忍不住笑起來:“你去幹什麽?那兒是住院部,住着很多科室的危重病人,人還挺多的。你就好好顧着你自己,別往那邊湊。這件事情既然沒法置之不理,我一定會把它處理妥當的,你放心就行了,別總這麽擔心。”
寧曜的父母是生病去世的,雖然那會兒他還小,但是醫院的住院部對他來說絕不是什麽好去處,高甜不想叫他跟着,怕勾起他不好的回憶,那邊人多嘴雜,也怕引發了寧曜的病症。
小孩兒麽,就該好好休息好好養病,不要總是操這麽多的心,這些事情就應該交給大人來處理。
寧曜還是怕去醫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住院部。
看着那些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很容易就會讓他想起父母生病至彌留之際那一段的回憶,他會傷心,會難過。
寧曜掙脫不了這種難受和退縮感,他選擇相信高甜,沒有再提要跟着去的話。
高甜安撫好寧曜後,看休息時間也差不多過去了,她就到診室接待下午的病人了。
今天最後一個接待的病人診療時間是到四點半,他們醫院是五點半下班,剩下一個小時沒什麽事情,高甜就打算去住院部那邊處理鐘千碧的事情。
結果預約三點半的病人有事沒有過來,把預約時間改了,臨時就把時間給高甜空出來了,前臺這邊也沒有病人等待,高甜就決定提前去住院部那邊。
高甜在路上抽空瞅了一眼外頭,雨倒是小了一點,但是風特別大。外頭的大樹都被吹得枝幹搖曳,偶爾還有幾個透明塑料袋被從垃圾桶裏吹出來,飛上了幾層樓那麽高,不住在空中盤旋。
高甜先去找的鐘千碧的主治醫生,結果被告知主治醫生做手術去了暫時見不到。
高甜就想着先去住院部看看鐘千碧,順道把她欠下的這幾天的住院費繳一下。
——鐘千碧倒是算準了時間的。她之前繳納的住院費正好在前幾天用完了,這幾天就是欠費的狀态。也是看着高甜這邊,住院部和院裏才沒有勸退趕人。
科室主任來找高甜也是這個意思,院裏面對于這個事情的議論太多了。再這樣下去,高甜這邊占理也沒用,她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到時候肯定會影響她的工作的。
結果去繳費,卻被告知鐘千碧住院的各項費用都已經結清了,而住院費已經繳納到了下個月月底,就是手術費還沒有繳,因為鐘千碧這邊還沒有打算做手術,所以沒有具體去算。
高甜驚訝得很,除了她,還會有誰會給鐘千碧繳納住院費呢?
鐘千碧到她醫院裏來,就是奔着道德綁架威脅她來的,也不知道是誰,居然肯替鐘千碧繳費。
高甜問繳費處的值班護士,人小護士也不明說,就看着高甜笑,笑得特別暧/昧:“高醫生,人還沒走呢,您去病房看看就知道了。”
小護士笑得高甜一頭霧水,再問什麽人家也不答了,就望着她笑,笑嘻嘻的讓她自己去看。
高甜就去了病房。
鐘千碧住的是三人間的病房,旁邊兩個床位的病人也是要準備做手術的,她們的手術就安排在下個星期,兩個人身體還挺好的,兒女據說都很上心孝順,聽了鐘千碧的遭遇很是同情,覺着鐘千碧特別慘,有關醫院裏的這些風言風語,她們倆的傳播是起了重要作用的。
高甜進病房的人,病房裏的人還挺齊全的。
那兩個病人都在休息,旁邊都有一位家屬陪着。鐘千碧在靠窗的床位上,她穿着病號服躺在床上,床位旁還坐着人,正跟她說着話。
外頭的風特別大,病房裏的暖氣很足,也沒有開窗,病房裏的濕氣沒有外面那麽重,高甜一走進來就感覺到了。
但她的注意力壓根就沒有放在這上面,因為她在進門之後,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病床邊跟鐘千碧說話的人。
——竟然是葉雲商。
葉雲商怎麽跑這裏來了?
自從上回帶着寧曜去大學辦休學手續後,高甜就再沒有見過葉雲商了。葉雲商有新療程的診療,但是他來過那次之後,被高甜明确拒絕過後,再就沒有來過了。
他倒不是說不好意思所以不來了,是忙着新生入學的事情很忙,沒有時間過來做治療。關于這一點,葉雲商也有在微信上同高甜說明過。
高甜也不是很在意。病人想什麽時候預約做治療是他們自己的事情,高甜不會去幹涉。當然定期做診療,肯定是有益于他們自己的病情恢複的。
高甜一走進病房,所有人的視線就都投注到了她的身上,那邊病人家屬看了兩眼,然後移開了視線,但是暗地裏還是在偷偷關注高甜。
鐘千碧一看見高甜,先是一愣,旋即眼圈就紅了,然後又是笑,想要撐着身體起來,但她的病是真的,也确實是挺磨人挺虛弱的,她自己也知道,不敢亂動,所以只是做了一下這個動作,并沒有真的強行起來,只是撐着稍微坐起來了一點。
葉雲商今天穿的很休閑,戴着個淺色框眼鏡像個大學生似的,一看見高甜,眼睛裏頓時漫出驚喜來,顯然是沒有料到高甜會過來。
他迅速起身,過來迎高甜,還給高甜搬了個椅子過來讓她坐。
“高醫生。”葉雲商很高興,他今天過來就是悄悄過來的,沒想着通知高甜,結果沒想到還碰上了。
葉雲商沒能加到寧曜的好友,心裏還是有些想法的,可又想着人家是病人,還算是他的學生,就沒打算再去計較了。
葉雲商想從別的地方尋找突破口,他工作忙沒時間來醫院,但也一直沒放棄關注高甜。
高甜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一聽說後就替高甜擔心,不管從前她們母女之間有着什麽樣的恩怨,葉雲商都覺着,不該為了這些事情而影響到高甜。
他本來就苦于不了解高甜的家庭和過去,眼前既然有了這樣一個機會,葉雲商就不想放棄,他想替高甜把這個事情解決掉。
高甜一坐下來,葉雲商就笑着說:“高醫生,阿姨的住院費已經繳過了。手術費我也已經準備好了,我一會兒拿給你。我剛才也跟阿姨的主治醫生聊過了,阿姨的手術不是很難做,就是需要一些時間調養,等做了手術,阿姨的身體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我已經給阿姨請了兩個護工,她們一會兒就過來。”
葉雲商存了心是要好好表現的,所以将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葉雲商這裏一邊說,那頭鐘千碧一邊聽着一邊眼睛冒光,是真的發亮的那種。
等葉雲商說完,鐘千碧立刻就說:“糕糕,沒想到葉先生待你這麽用心啊。媽媽的病全靠葉先生了,你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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