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狀況, 可能比年前更差了些。”
高甜擡眼,看了看裴老爺子,又看了看老太太, 目光在将要落在寧曜身上的時候, 只稍稍停頓了一下子,就輕輕掠了過去。
年前, 高甜的心理狀況就被鐘千碧一系列的操作折磨的不大好,那時候症結多半都在鐘千碧的身上,有關于寧曜的一些情緒都是比較少部分的。
過年那幾天, 高甜被照顧的很好,她的情緒也被短暫的修複,可是心底依舊有一份不安和不踏實的感覺,是因為她知道, 問題其實并沒有解決。
因為害怕失去, 因為懷揣着一份自覺永不能見光的感情,高甜的心結漸漸落在了寧曜的身上。
這篇帖子, 可以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将她的美夢擊碎,将她從情不自禁的一些幻想中暴/力拉扯出來。讓她心裏醞釀着的那些本來有關于寧曜并不是那麽多的情緒慢慢發酵爆發, 最終成為症結所在。
高甜感受到了失控。
如果再繼續下去, 高甜知道她一定會再控制不住自己, 她太怕會傷害到寧曜,更怕會影響到寧曜。
“坦白說,鐘千碧給我帶來的折磨并沒有完全在心理上消失。這次的事情, 實際上也是因為她帶來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能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坦誠暴露自己, 對高甜來說總是一件有些難的事情。
可能在面對裴老爺子的時候, 她可以很坦承, 可以将自己內心很細微的想法都直白的說出來,哪怕老爺子身邊有老太太陪着,她也可以直白的真誠的剖白自己。
可只要寧曜坐在她面前,不管是第一次還是第幾次,她總是要說的困難一些。
尤其是在知道接下來說出的話會對寧曜帶去一定傷害的時候,她就很難開口。
裴教授夫婦倆和寧曜都沒有開口,他們一樣認真專注的凝視高甜,安靜的聽她說話。
高甜慢慢說着:“鐘千碧給我帶來怎樣的折磨我都能夠接受,如果我不能承受,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不論是遠離還是靠近,我都可以自己做決定,我很清楚,這只會影響我自己,不會影響到別的人。”
“可是事實并不是這樣的。她帶來的影響,她所做的事情,她引起的一系列反應都可能會連累,會傷害我身邊的人。這是我不能夠接受的。”
說到這裏,高甜轉向寧曜,她靜靜的看着寧曜,“寧寧,我一直都在和你說,很怕因為她的事情會連累你傷害你,甚至為了這個和你撇清關系,和你保持距離,有一些時候還抛下你去獨自做一些你們眼裏很危險的事情,要求你不要越界要有界限感,我之前的那些話傷害到了你,我很抱歉。”
“可是今天,再一次發生了同樣的事情。我心中自責愧疚,甚至覺得無法再面對你。我不能原諒自己,我也不能放任自己再因為什麽我自己的事情傷害連累牽扯到你。”
高甜剛開口說話時,寧曜聽着只覺心疼,甚至感同身受到紅了眼眶。
可聽到後來,寧曜慢慢覺出熟悉的味道來,心裏立刻就警覺起來。
他不是第一次聽見高甜說這樣的話,高甜每次說這樣的話,目的都是為了推開他。
“甜甜,可這都不是你的錯,你不要為此自責。”寧曜急急地說,他實在害怕聽高甜繼續說下去,忍不住就開了口。
這明明都是那些人的錯,怎麽她就能大包大攬成這樣呢?寧曜絞盡腦汁的想,想能夠用什麽樣的語言讓高甜相信,他是真的沒有受到那些人的影響,他也不在意那些事情,他更沒有覺得是被高甜連累牽扯傷害。
他心裏真正在意的,從來就只有高甜而已。
“可是你的名譽确實再度受到了傷害。”
寧曜的話高甜聽到了,可這話撼動不了高甜心裏用內疚愧悔鑄就的高牆,她還是固執抱定她的想法:“之前的流言蜚語只在醫院裏流傳,但即便是這樣,也對你有一些不好的影響,他們改正了,但曾經的傷害還在。這個帖子裏對你進行了完全不負責任的猜測,即使進行了澄清,也總還是有一定的影響。”
“你将來是要融入社會生活的。你會去上學讀書,工作生活。你會有很多的朋友,将來,還會結婚生子。寧寧,我沒有辦法不在意這些,我希望你的周遭白玉無瑕,希望你一切都好,不希望任何因為我而産生的不利影響伴随着你,尤其是這樣在世人眼中所謂的醜聞所謂的緋聞。那不是你應該經受的。”
“所以我在想,我們應該适當的保持距離,不應該再像現在這樣親近了。這樣對你會很好,對你的将來也會很好。如果将來你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或者有女孩子喜歡你,她就不會因為這樣的關系而心生芥蒂。”
“我們保持距離,就不會讓他們對你有任何的猜測和攻擊。我們只是正常的親密一些的朋友關系,并不帶有任何暧/昧的色彩。”
天知道高甜是用怎樣艱難的心境說出這番話來的。
她說完了,甚至都不敢看寧曜,她垂眼的速度飛快,可能也是為了掩飾忍不住将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這個時候,說着這樣會傷人也傷己的話,高醫生這個從容冷靜的面具就戴不住了。
心中一片酸澀難受,奪眶而出的眼淚被憋回去,一點一點往肚裏流。
蓉老太太在旁邊聽着兩個人的對話,眼睛也是紅紅的。心疼高甜,也心疼寧曜。
兩個孩子都這麽好,怎麽就偏偏要這樣折磨他們呢。
她有話想說,可又知道這時候她說什麽都不合适。
雖說眼下只是聊聊,但她跟老爺子一對視就知道,這也是老爺子治療的一種手段,要是不讓他們把話說清楚,高甜這個坎兒永遠都過不去。
老爺子早看見了老太太的情緒波動,悄悄伸手握住老伴的手,悄悄安慰她。這會兒還真不是他們能說話的時候,總得要等一等,等一個合适的時機才需要他的幹預。
寧曜哪怕預感到了,可真正聽到這些話,還是心如刀割。
他直直地盯着高甜,哪怕看不到她的眼睛,也盯着她問:“你說保持距離,是要怎樣的保持距離,是要分開嗎?”
明明還沒有在一起,明明什麽都沒有挑明,寧曜卻覺得這話說出來比分手還要痛苦。
高甜沒辦法直視寧曜的眼睛說話,她還是垂着眼睛,說:“我想你回福利院去住着。等我家裏的暖氣片修好了,過幾天我會搬回去。以後每周,我都會去福利院看你的。除了不住在一起,我們還可以和以前一樣。”
寧曜被這話傷得眼裏很快浮現淚光,他覺得心裏難受傷心,莫名其妙的還有些委屈難過,被高甜推開,在他心裏,就是被最重要的人放棄。
“和我保持距離,固定時間每周見面,不再朝夕相處,這樣你心裏的自責內疚的感覺就會減輕嗎?”哪怕這樣的決定在寧曜看來根本就是單方面解除了他們的知己關系,但寧曜首要關心的,還是高甜的感受。
高甜聽到了寧曜聲音裏強行壓制的隐隐的哭腔,她還是點了點頭,說:“是的。”
她沒有撒謊,她坦誠的面對了她的心。哪怕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好。那如你所願。”寧曜爽快的答應了。
他含着眼淚,眷戀萬分的看着高甜,輕聲說,“那個帖子所有的話都是胡說八道颠倒是非黑白,每一個字都是混賬話。但是有一點它說中了我的心。”
“甜甜,我喜歡你。”
“我最喜歡你能開心,最喜歡看見你笑,只要你能舒心快樂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哪怕你要求我們分開。我希望你能恢複健康。如果你好了,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重新定義我們之間的關系,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會努力融入正常的社會生活,上學讀書,工作生活。可是将來,不論是談戀愛還是結婚生子,我都希望是你。我心裏喜歡的女孩子是你,不會再有別人。”
“現在,我聽你的話,我等一下就收拾東西,等一下就打電話給廖老師,請他下班後開車來接我回福利院。”
每一個字高甜都聽的清清楚楚。
越清楚,就越震驚。
就好像她這輩子從沒有聽過表白似的那樣震驚。
明明是個以前一天最少也要聽兩三個人變着花樣給她表白的人,現在聽到寧曜這些話,高甜第一反應就是震驚,然後就是不解,是害怕,是恐懼,是驚慌。
就好像是她最深的顧慮被證實了似的。
唯獨沒有甜蜜。
又或者說,在心裏這樣驚濤駭浪兵荒馬亂的情緒裏,她已經無法體會到捕捉到甜蜜這樣的情緒了。
為什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
寧曜喜歡她?
是不是弄錯了?
高甜情不自禁擡頭,定定看向寧曜,兩個人眼裏都有淚,明明視線模糊看不清對方的臉,卻一定要看着他。
她聽見自己又在說:“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高甜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她現在心裏特別亂,也不可能回應寧曜什麽。實際上,在聽到寧曜明明白白表白的那一刻,高甜的心就更亂了。
寧曜是被逼的沒有辦法了。
他本來想的好好的,想找一個好的時機表白,至少也要等到他們兩個人更熟悉更了解,能夠感覺到關系更親密更有把握之後再表白的。
可高甜現在深陷病症的折磨,一心一意想着的都是要推開他,兩個人淚眼婆娑的相對,怎麽可能是表白的好時機呢?
寧曜直覺,要是真的就這樣遠離保持距離,可能再往後要想親近起來,那就真的很難了。他不在意那個帖子,不在意裏面的混賬話,可很明顯的,高甜被那個帖子深深的影響了,他不想讓高甜深陷自己的情緒折磨裏,他想把心裏話告訴高甜。
如果他的喜歡,他的只在意高甜,他的不在意其他能夠給高甜帶來一點點寬慰,他真的什麽都願意做,哪怕在高甜面前說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喜歡都可以。
寧曜甚至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這大半年裏,跟着高甜進進出出,也是見證了各式各樣的人對高甜各種各樣花式的表白。
無一例外,從高甜處得到的都是拒絕。
寧曜将喜歡宣之于口,自己雖然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他只是單純的想将自己的心意說出來,可有些心情只有真正經歷了才知道。
原來,在表白之後,期待着那個心上的人有回應是怎麽都控制不住的本/能。
高甜帶着哭腔的三個字,讓寧曜心酸,可他心裏又有些些松口氣,還好高甜沒有說不喜歡,也沒有把話說死,沒有斬釘截鐵的拒絕他。
“甜甜,我走了。我等着你。”寧曜懷揣着高甜給的對不起三個字主動站起來,留戀不舍的看了哭得滿臉是淚的高甜一眼,慢慢走出了書房。
他知道,他繼續待在那裏,對高甜的情緒影響太大了。他必須得離開,否則高甜的反應只會越來越強烈,距離冷靜下來的時間也會越來越長。
寧曜往外走,原本一直安安靜靜卧在高甜腳邊的糖糖突然蹿起來,跟着寧曜往外跑,跌跌撞撞的跳起來想要寧曜抱。
寧曜彎腰把小狗狗抱起來。
小狗狗不知道大人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它能感覺到寧曜情緒低落,被抱起來之後,小狗狗就輕輕的舔着寧曜的鼻子安慰他。
寧曜早将臉上的眼淚胡亂抹幹淨了,結果被糖糖這樣安慰,他又忍不住想哭。
裴老爺子跟在寧曜的身後出來,老太太則留在書房裏輕輕擁着高甜低聲安慰她。
寧曜抱着小狗狗出來,他還是有點擔心高甜,沒有馬上回房間,也沒有立刻去收拾東西,就恍恍惚惚的抱着糖糖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
裴老爺子跟着出來,然後在寧曜身邊坐下。
書房的門在老爺子跟着出來的時候就被他帶上了,現在從這裏看過去,見不到高甜的樣子,書房裏面的人也見不到更聽不到外頭客廳裏的人說話的聲音。
“寧寧,甜甜她是真的很在意你。她的心裏,可能比她自己想象中還要在意你。”
“不願意讓你因為她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一旦你因為她受到了傷害,她的心理就會被擊潰。這是她的心結。”
“這一開始是出于對病人的保護,但之後,就是出于對身邊親近的人的愛護了。”
“從業□□年,她應該從沒有跟自己的病人發展出這樣親密的關系,你得給她一點時間,讓她慢慢的适應,慢慢的認清自己的心,慢慢的接受你。”
寧曜整個人恍恍惚惚的,神智慢慢被老爺子的話拉扯回來,聽完老爺子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究竟是個什麽滋味,只曉得事情失控了,他表了白,本/能沒有得到回應,心裏最大的失落就好像是失戀了似的。
他聽見自己輕輕地說:“好。”
他不答應能怎麽辦呢?他剛才都跟高甜說了,他會等着她的。
“裴爺爺,你覺得,甜甜最後會接受我嗎?我們……最後會在一起嗎?”寧曜還是忍不住問了。
作為最了解高甜心理,最能夠掌握高甜心理活動的人,寧曜願意相信老爺子的判斷。
寧曜對高甜的心思,老爺子之前跟老太太夫妻倆,多少還是能看出來一些的。
可這畢竟是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夫妻倆肯定是不能插手不能幹預的,他們也不會去幹涉這樣的事情。
凡事随緣,感情更是講求一個緣分。很多時候稍不注意,可能就把這緣分給影響了。
裴老爺子想了想,說:“甜甜很少,或者說基本上沒有讓異性走到這麽貼近她的地方來。”
“除了病人之外,你是唯一一個走進她心裏的人。也是唯一讓她毫無保留的,對她有很強烈治愈作用的存在。”
“但是也因為這樣強烈的治愈性,她會很想要保護你,對你過分包裹,最終這份心就會傷到她自己。但這其實不是壞事。”
“她心裏有很多坎,因為她母親的關系,這些坎和心結都深埋在心底,即使是治愈了也沒有真正的愈合,她這次複發,除了她母親的再度刺激之外,是她根本沒有和自己真正的和解。”
“但你是個例外,你的感情也是個例外。也許這一次,她或許能夠借由對你的心結,将這些症結解開,和自己真正的和解。如果她願意放開一些,她會真正的痊愈。等到那個時候,她才能有空隙,認清她的心裏對你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究竟有沒有男女之情。”
寧曜咬了牙:“我能等。”
裴老爺子慈愛的拍了拍寧曜的手背,柔聲說:“寧寧,甜甜悉心為你治療,對你來說,她也是你心目中很重要的人。從你的治療師變成你認定的知己,又讓你對她産生愛慕之情。這中間你心裏的認知都在不斷的産生變化,對你們之間的關系也在不斷的改變想法。我相信你的感情是真的,但是你們一直形影不離的在一起,又一起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你這麽在意她,很多時候情緒也會互相影響。”
“所以,我也請你在你們分開的這段時間裏,好好的想一想。冷靜的想一想你對她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種感情占了上風。你剛才沖動表了白,是為了不讓甜甜繼續內疚,但是,這份感情不是沖動得來的。你必須要想清楚,這份感情産生的動機不是因為她是你的治療師,是你親密接觸的第一個異性。”
“你們産生感情的基礎必須是源于對彼此的欣賞愛慕,是在平等的接觸上日/久生情。是最最原始的感情激發,然後對彼此的治愈讓你們靠近被對方吸引。這樣,才是平等的,對的開端。這也為你們以後的感情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否則的話,這份感情就是假象,是長期相處的幻覺。”
“如果等到将來你們在一起了,你再發現這份感情跟你原先所想的不一樣,你其實不能接受甜甜成為你的女朋友甚至人生伴侶,到了時候再分開,那對你們倆來說,就是毀滅性的打擊了。所以你們走入感情,一定要想清楚。”
兩個小孩都是有心理病症的人,敏感而重情,一旦要是真動了情,回頭要是這段感情不順利,或者說倆人都真誠的試了試,結果分了手,那要是走不出來,真的就是萬劫不複了。
要不然高甜怎麽至今都不肯戀愛結婚呢?
她就不是不願意,是不敢,也是不肯給任何人機會。怕自己一走進去,就重蹈覆轍,然後萬劫不複,從此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一蹶不振。
動情動心這事對高甜來說,太傷心傷身了。寧願努力工作,一輩子不碰。
這些事,老爺子擔心寧曜年輕想不到,也怕他心熱急切沒法深想,就先得給他說明白了。
這倆小孩,一個是自诩過盡千帆從父母婚姻中受夠了折磨吸取夠了教訓封心鎖愛了,一個是感情方面猶如一張白紙從來沒有動過情,可一旦動心就是真心實意的愛戀,就像一個人已經滿級了,一個才剛剛開始打怪過關升級似的。
确實是不匹配。
可要說匹配,卻也是匹配的。
高甜傷心傷身,終究是旁觀她的父母,并非是她本人在愛情婚姻裏受了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在感情方面,也是白紙一張,從未自己親身體驗經歷過。
“您想說的是吊橋效應麽?”
寧曜抱着熱乎乎的小狗狗輕撫,微微垂下的眼眸懸着一點眼淚,他自己給抹掉了,“我可能沒辦法現在就讓您相信我的感情不是一時沖動。本來恒定久遠的感情就是需要時間來證明的。您和我,也沒辦法真正共享我現在心裏的感受。”
“其實,我覺得我現在難受的要死掉了。我得和她分開一段時間,這之後很有可能被丢掉,被放棄,被拒絕,被迫成為陌生人,前路迷茫不可知,我難過到心特別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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