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她是皇後第 62 章 中

三日之期,轉眼便至。

黃道吉日,一衆禮官持節而來。

華婉晴頭戴鳳冠,冕服加身,玄紅相間的禮袍繁複卻無厚重之感,宛若一朵綻放的牡丹。

馬車井然有序地守在大道兩側,從街頭排至街尾,滿城的樹上都系着紅綢帶,湧動的人群絡繹不絕,比肩接踵,個個皆伸頭探腦去觀望這百年難見的大婚。

太子妃被請上四駕齊驅的大紅馬車,紅籌頂上是豔粉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紋路,四周繡着麒麟送子圖,馬車四角各級着一個大大的彩球,那流蘇一直垂到底。

車駕兩側的卷簾高高卷起,聖都百姓翹首以盼,數以萬計的目光緊緊凝視着太子妃的一舉一動。

人群中迸發出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亂世人心浮動,一場盛大的婚禮,告訴衆人,皇權依舊威嚴,不可逾越。

婚車一路從雀央大街穿行直到宣赫門外穩穩停下。

鴻胪寺設書案、節案、寶案、冊案于禦座之前,發冊奉迎之禮。

編鐘鼓樂齊名。

華婉晴難以想象婚禮的恢宏浩大。

她目之所及,只有喜帕之下那窄窄一條,看着自己身上紅豔似火的裙擺,她的心怦怦直跳。

在禮官的指引下,她站在一片巨大而空曠的紅毯之上,四周仿佛空無一人,她忽然很害怕。

喜帕下,赫然出現一只潔白修長的手。

華婉晴一愣。

只聽耳邊傳來一道溫潤的男聲:“婉寧,我來接你了。”

她活了十六年,沒有聽過這般清亮柔和的男聲,在一衆恢宏壯闊的鼓樂聲中,他的語調沉穩內斂,不疾不徐。

華婉晴猶猶豫豫擡起手,可寬大的衣袍遮蓋了她的柔荑。

劉從裕卻仿若先知,準确無誤地握住她的手。

男子溫熱的氣息瞬間盈滿她的心田。

殿宇崇崇,紅毯無邊。

華婉晴與他并肩而行。

鴻胪寺執事官引二人一路拾階而上,行至未央宮大殿,禦座當前,文武百官吉服加身肅整以待。

“天下之本,在于元良;人倫之端,先與內則;咨爾豫章華氏嫡女,門鼎煊赫,質秉溫淑,品行高潔,容言有度;可冊太子正妃,往欽哉!”

語落,伴随着一聲悠揚的編鐘長鳴,文武百官行向太子夫婦行叩拜大禮。

不遠處的禦座之上,天子的目光幽幽落在那對新人身上。

火紅的冕服襯得二人俊美莊重。

三十年前,天子曾是太子,也是這樣一場盛大的婚禮,将華氏女送到了他的身側,只是佳人已逝,年代久遠,天子幾乎忘卻了她的容顏,卻依舊無法忘記初見時,那怦然心動之感。

“咳咳咳。”不知是否觸景傷懷,天子胸膛一陣重咳。

周圍的宮人立即圍上去。

不遠處的典禮仍在繼續,韓內官取出一顆仙丹,陛下急不可待地吞服下去。

随着執事官唱贊完畢,婚禮進入到下一環節。

新人向天子行叩拜大禮。

華婉晴緊張不已,縱然此刻蓋着喜帕,她也能感覺到那些沉重的目光,可偷瞄一眼身側之人,他衣擺垂墜,似乎十分淡定。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他跪,她也跪;他拜,她也拜;依樣畫葫蘆,總歸是錯不了的。

禮畢,執事官恭請二位新人一路往承鸾殿去。

大紅綢緞裝點的殿堂內外一派喜氣,雕欄畫棟,金磚鋪地,地屏寶座,玉燈珠簾。

華婉晴被請進了紅燭搖曳的寝殿內,繡花錦緞被面上灑滿了紅棗、桂圓,花生,蓮子,紅燭幢幢。

就連她腳下踩着的矮榻,也精細地雕刻着蝙蝠與石榴紋樣,吉祥的意味滿十滿載。

喜娘引二人端坐在床前,将太子的左衣擺壓在太子妃的右衣擺上,而後便将一把溫潤光潔的玉如意遞上來。

喜娘:“恭請太子掀開蓋頭,從此稱心如意,琴瑟和鳴。”

劉從裕接過玉如意,輕輕挑起那方紅豔的喜帕。

赤紅之下,忽現一雙靈動的眼眸,黑白分明,如蝶翼般的長睫微微顫動,好似一只小鹿正俏生生地與自己對視。

劉從裕心口不知怎麽就慢了半拍。

她與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秀眉杏眼,白嫩嫩的兩頰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分明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

華婉晴心想,原來這就是太子啊?他長得真好看。

她自幼生在江南,還以為北方的男子都是粗犷黝黑的,沒想到,太子不僅長的好看,聲音也好聽,只是不知道這人的脾氣大不大?

她心思飛快,短短片刻就找不着北了。

喜娘将系着紅線的瓢遞至二人手中。

華婉晴低頭看着這瓢清涼的液體犯了難,她明白這是同飲一卺,夫婦合二為一的傳統,只是自己從來沒喝過酒。

也不知道,喝了會不會醉?這一瓢看着挺多的!

萬一醉了,若是胡言亂語,洩露天機可怎麽辦?

她本就緊張,這樣一想,心裏越發害怕,端着瓢的手忍不住輕顫起來。

劉從裕側目,将她緊張的情緒盡收眼底。

喜娘:“恭請太子、太子妃飲下合衾酒,從此琴瑟和鳴,夫婦恩愛。”

太子身量筆直,颔首看着眼前的新娘,她似乎很猶豫?

可下一秒,她忽然雙手捧住瓢身,仰頭直飲,劉從裕還來不會開口,便聽太子妃那邊咕嘟咕嘟,居然發出一些奇怪又可愛的動靜。

他握着瓢,一時有些恍惚,不是應該,淺嘗辄止嗎?

喜娘似乎也愣住了,傻傻看着太子妃手中空空的瓢。

為了彰顯皇家氣派,太子大婚合卺酒所用的瓠瓜,精選自漢中費縣,那裏的瓠瓜碩大飽滿;一分為二,精心打磨制成瓢,外頭還雕着吉祥寶榴龍鳳紋樣。

只是因為确實太大了,裝上酒足足有二兩之多,所以婚前禮官會特意提醒太子與太子妃,合卺酒只需淺嘗則止,只圖個好意頭,無需喝完。

但不知哪裏出了錯?

太子妃居然····全喝光了!

劉從裕顯然也沒料到,他手裏還端着瓢,忽然進退兩難起來。

她都喝了,自己不喝顯得不太雄壯;可這麽大一瓢,喝了必然會醉······

華婉晴偷偷瞄一眼身旁,他久久不喝,這是何意?

霎那間,她靈動可愛的目光正對上他那雙清亮的眸子,華婉晴倏爾垂眸,端端正正坐好。

如此這般,劉從裕索性也喝光了。

喜娘将兩只瓢收回來,心中嬷嬷驚嘆,太子夫婦真是好酒量。

撒花,結發,宮娥見禮叩首。

一行流程下來,二人如同兩尊吉祥物,被死死定在床榻間。

直到外頭編樂齊名,鞭毛作響,這一天的婚禮才算告于段落。

喜娘恭恭敬敬給太子妃磕了個頭,心想今日的賞錢可跑不了了。

可一擡頭,去看見太子妃已經兩頰緋紅,一臉醉容。

喜娘心想不好,這可怎麽洞房?

果然,只見一身喜服的太子妃眯起眼睛,歪歪斜斜地往榻上倒。

“太子妃·······”

劉從裕下意識伸手扶她,卻被她一把拉倒。

二人疊在一起,倒入厚厚的婚床之中。

喜娘哪裏還敢再看?倉惶地招呼衆人退出殿內。

偌大的寝殿,只剩紅燭泣淚,晶尊耀光。

若非劉從裕以肘撐床,變要結結實實壓在她上面了。

華婉晴呼出一口濃郁的酒氣,蹙眉輕哼:“這酒好辣!”

二人此刻幾乎鼻尖相抵。

劉從裕也覺得,今日這酒,實在太辣了,燒得他頭都昏了。

他從未與旁的女子親近,因為記挂着自己有婚約在身,哪怕婚前開蒙,他也只是紅着臉聽了一遍流程,總想着,如此親密之事,應同她一道踐行才是。

只是看起來,她今日,似乎······

華婉晴被這身喜服勒的難受,恍恍惚惚睜開眼,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彤彤。

“好熱啊。”這是什麽地方?怎麽這多紅綢?

劉從裕還在平複心情,可一旁的小人兒卻悉悉索索動了起來。

她伸手去解腰帶,然後從外裳開始一層一層脫,他忽然很好奇,這人喝醉了,怎麽還動作還這麽利索?如此繁複的喜服,她躺着真能脫下來?

劉從裕臉頰通紅,但理智尚在,索性支着手肘側躺在一邊兒看她。

華婉晴脫了一半就卡住了,她憑借直覺掙紮了半天,可衣裳怎麽都脫不動了。

“真讨厭!”她忍不住抱怨一聲,坐也坐不起來:“豆蔻,豆蔻?快來幫我脫衣!”

她粗聲粗氣喊了半天,也不見豆蔻答應,不禁氣惱了,這小丫頭,又跑哪去了?

劉從裕眼睜睜看着她蹭來蹭去,生生将衣帶纏成了死結。

于是好心幫她一把,可他的手才伸出來,對面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華婉晴:“你是誰?”

她癡癡的問,一臉傻氣,甚是可愛。

劉從裕低頭替她解衣帶,輕聲回答:“我是你的夫君?”

華婉晴蹙眉嘟嘴一副不信的樣子:“我沒有夫君!”

劉從裕好不容易解開了一條,可她動來動去,他沒辦法繼續,便按住她的手:“現在有了。”

在他的幫助下,華婉晴輕松脫去了厚重的婚服,只穿着一件朱櫻赤紅的裏衣。

她溫溫熱熱的,酒香帶着體香,讓人倍感放松。

劉從裕有些心猿意馬,腦子裏回憶起某些流程,很想與她一同踐行。

華婉晴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形,她只覺得涼快了些,可頭上好痛啊,忍不住伸手撓了撓,滿頭珠翠,如何叫人輕松?

她兀自用手去拆,可才抽了一下,就扯到了頭發,瞬間吃痛,眼眶發紅。

“嗚嗚,好痛啊!”

劉從裕被她這一句哼咛弄得手足無措。

“我,我去叫喜娘來?”

他起身欲走,卻不想她緊緊拉住自己:“別,你幫我拆吧。”

堂堂太子怎麽會替人卸珠釵?

可她仰着臉,無助地望着自己,令他難以拒絕。

劉從裕破天荒耐下心來,她指頭指哪裏,他便動手拆下來,女子的青絲比他想象中多,握在手裏卻輕飄飄的,猶如綢緞般順滑。

燭光映照着紅帳,倒映出男女一前一後的剪映,溫柔靜谧。

失去了束縛的華婉晴只覺得全身都松快了,忍不住發出一句長嘆。

“啊····好舒服。”

她暈暈乎乎直往被子上倒,全然不顧身後那個全心全意服侍自己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