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為妖怪的合法結緣者第 8 章

妖怪可以辟谷,但人不能。快到中午了,怎麽填飽肚子是個問題。

外頭太陽火辣辣的,曬得馬路發白,吱呀一聲門開,夏露提着在小區買的油鹽醬醋和蔬菜進來,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水。

好在賀猙的鬼屋天生陰涼,一進門就有森森寒氣撲面而來,倒省得開空調。将蔬菜碼進冰箱,順便從冷凍層拿了一坨貌似魚肉的東西出來解凍,休息了一會兒,夏露開始着手打理廚房。

料理臺上的鍋碗瓢盆都蒙了灰,也不知道多久沒用過了,還好燃氣竈能使。夏露用皮筋紮起頭發,用抹布将廚房上下擦了個遍,緊接着又打開水龍頭,将鍋碗瓢盆一件件沖洗幹淨晾着,正準備做午飯,轉身間卻恍惚看見有個高大的身影躲在廚房門外窺視,等她仔細看時,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想着這裏賀猙的地盤,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妖魔鬼怪敢亂闖,夏露就沒多在意,只拿起那坨解了凍的魚肉放在砧板上,仔仔細細研究了好半天,愣是沒看出這是個什麽品種的魚類。

這東西鱗片呈暗青色,身形又肥又短,長得和鯉魚有幾分相似,但你要說它是魚吧,偏偏側鳍的位置又生了一對拔了毛的雞翅膀……魚身子,鳥翅膀,不曉得是個什麽變異品種,看起來有些吓人。

夏露在吃和不吃之間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選擇了紅燒。

準備好配菜,夏露利落地起油鍋煎,轉身想拿個醬油瓶,就見賀猙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身後,鬼一樣涼涼地盯着她的舉動。

夏露終于知道為什麽前三個試圖結緣的人類都被吓跑了:你說賀猙明明是只妖,為何偏偏學鬼飄?

咦,這吐槽還挺押韻的。

夏露舉着鍋鏟,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想了想,還是覺得該禮貌性地征求一下大妖怪的意見,于是問道:“賀先生,我可以自己做飯菜吃嗎?”

“你會做菜?”賀猙冷硬地問,眼裏的好奇多過不悅。

夏露點點頭:“家常菜,手藝一般。”

鍋裏的油燒熱了,冒着青煙,夏露見賀猙沒有反對的意思,就将蔥姜蒜丢進去爆香。滋啦一聲,油煙四起,賀猙嫌惡地皺了皺鼻子,然後扭頭‘哈秋’一聲打了個噴嚏。

夏露有點想笑,但為了自己的安全她還是生生忍住了,問:“賀先生不吃東西的嗎?我看廚房好像沒有被使用過。”

“妖怪當然要吃東西。”賀猙靠在廚房門口,像觀察什麽有趣的玩意兒一樣觀察着夏露翻炒的動作,陰森森地說,“不過是連骨帶血,生吃。”

炎炎夏日,知了在樹葉間聒噪鳴叫,夏露卻驀地覺得背後一涼。

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進門時,在地上踩到的那根森森白骨。

“不過那是以前。現在的妖怪都被人類同化了,一個個像是拔了爪牙的老虎,披上人皮還真以為自己就成了人類。”說到這,賀猙又是嗤笑一聲,滿臉的輕蔑和不屑。

話雖如此,他卻看夏露做菜看得津津有味,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魚煎好了,下醬料和清水大火收汁,香味撲鼻,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出鍋裝盤,再清炒一個松子苗,午飯就算做好了。

夏露自己盛了飯,轉頭就見賀猙已經飄到了餐桌旁,正盯着桌上色香俱全的紅燒魚塊,不時湊下身聞一聞,似乎很感興趣。

雖然賀猙一再強調高貴的妖怪只吃生肉,但鑒于他現在直勾勾的眼神,夏露還是禮貌性地問了句:“賀先生要賞臉一起吃嗎?”

賀猙沒有說話,眼神有些疏離戒備。

兩人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關系和睦些對彼此都好。想到這,夏露将盛好的飯輕輕推到賀猙面前,說:“作為寵物,供奉飼主是應該的。”

這個理由果然說服了賀猙。他眉梢一挑,伸手拉開椅子坐下,接過碗筷哼了聲:“還算懂事。”說着,他夾了塊魚肉放入嘴裏,然後輕輕‘呸’了聲,擰眉道:“人類的調料真難吃!”

“吃生肉有寄生蟲。”夏露說完,果然收到了賀猙淩厲的眼刀一枚。她趕緊低頭扒飯,岔開話題問,“賀先生,這個長了翅膀一樣的飛魚,是個什麽品種?”

“蠃魚。”賀猙說。

“哈?”

“蠃魚。”賀猙又重複了一遍,言語間頗有驕傲,“魚身鳥翼的妖怪,有它出現的地方就有水災,淹了不少田地,那些草包神明搞不定,還是得求我出面降服……我聽說這妖怪味道不錯,有魚有翅能頂海陸大餐,就帶回來當存糧了。”

“……”夏露默默吐出了嘴裏的魚塊,從此無法直視‘海陸大餐’。

【愛吃魚,傲嬌炸毛,似乎有貓科屬性,戰鬥力強,但不屑攻擊弱者。】在手機備忘錄上記下這行字,夏露順勢點開結緣程序一看,意外地發現兩人的結緣情感進度從0%變成了0.8%。

咦,原來吃頓飯還能增進感情?

……

午飯過後,夏露準備出門一趟,想和賀猙告別說一聲,但大妖怪不知道又跑去哪裏浪了,喊了半天都沒看見身影,夏露只好作罷,拿好手機掩門出去。

妖怪多多少少不太喜歡炙熱的陽光,因此這個時候路上的妖怪并不多。夏露沿着林蔭道朝大門走去,路過幼兒園的栅欄門口,忽然聽見一個清朗幹淨的少年音喊道:“夏露,你去哪兒?”

夏露順着聲音望去,就見那金毛犬成精的少年蹲在向日葵花壇旁松土,手裏拿着一把小鏟子朝她打招呼,笑得很是燦爛。

金燦燦?

夏露對于這只熱心過頭的犬妖還是挺有好感的,趴在栅欄上說,“我要回家拿衣服。”

“回人類世界嗎?可不可以帶我一起?”金燦燦眼睛一亮,起身懇求她,“我們沒結緣的妖怪不能随便出門的,我已經好久沒去看望過主人了,可不可以請你順便把我捎出去?我保證不亂跑!”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用上班嗎?”

“天氣熱,小孩兒們都睡了,有李建國看着呢。你等我,等我一分鐘啊!我去跟園長請個假!”說着,金燦燦丢了松土的小鏟子,迫不及待地拉開幼兒園的門進去。

不到一分鐘,他又高高興興地小跑出來,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折射出金絲般耀眼的光芒。

“好了!”說着,他甩了甩腦袋,将狗耳朵和狗尾巴藏住,直到再看不出一點妖怪的端倪,才拍拍手說,“我們出發吧!”

大概是結了緣的原因,這次夏露走到那扇大紅門前時,大門自動就打開了。金燦燦緊跟着她混出門去,兩人拐出胡同,在和諧路的大馬路邊上蹲了半個小時才等到一輛出租車。

司機問他倆去哪兒,夏露想着自己的事兒也不急着辦,就扭過頭示意金燦燦:“你要去哪兒?我先陪你去看你主……呃,家人。”

“夏露,你最好了!”金燦燦開心得像個二傻子,随即從司機的座椅後伸出半個腦袋,笑道,“師傅,麻煩去錦繡花苑。”

錦繡花苑?那離自己家不遠,在同一條街的對角,走半個小時就到了,挺方便的。

夏露也是在見到金燦燦的主人後,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執着地想要溜出來看望他的主人。

錦繡花苑是個帶公園的高檔小區,炎炎午後,公園裏一個閑逛的人都沒有,沿着小石子路右拐,樹蔭遮蔽的秋千上坐着一個孤獨的男人。男人大概二十七八歲,眉清目秀,身形消瘦,大熱天的卻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擺起畫架寫生,偶爾從畫架後擡起一雙憂郁的眼睛,那些金色的陽光和油綠的樹葉就全部落入他的眼裏,化成紙上的風景。

“他還是這麽溫柔帥氣!”金燦燦拉着夏露躲在拐角處的石榴樹後,深棕色的眼睛隔着火紅的石榴花打量着秋千上作畫寫生的男人,滿臉都是回憶的幸福和溫柔。

“冷靜點,尾巴都快露出來了。”小狗的眼神真的有一種魔力,澄澈、善良,夏露也情不自禁柔軟了心,低聲建議,“不去和你的主人打個招呼嗎?哪怕他不認得你這個樣子,說兩句話總比躲在角落裏傻傻的看着要好吧?”

“還是不了。”金燦燦‘唉’了一聲,望着陽光下孤僻的男人說,“主人生病了,心裏總是在下着大雨,他很難受,不喜歡被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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