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慕
蒼山曲水,肅穆不語。
桑青野帶着丙安與關黑達,一人一騎奔襲至南靖軍大營西側數十裏地外,果然見到軍備齊整的叛軍先鋒隊伍正浩浩蕩蕩地往前推進。
“他們這是想進攻?”丙安遠遠看見這些士兵的铠甲武器,便意識到事态的嚴重。
桑青野持缰立馬,在心中默默估算孔生與周副将他們的行進速度:“想來他們應該還沒有到指定位置。”
關黑達也急了:“桑将軍,咱們這可怎麽辦?可叛軍已經出發了!”
桑青野看他倆一眼,剛毅的臉上并不顯急躁,反而氣勢沉穩道:“還能怎麽辦?戰機就在眼前了。”
心中的戰術已經琢磨了千百遍,他輕快地揚了揚下巴,突出一個字:“打!”
連綿起伏的群山密林,枝葉顫動,似有強風襲來。
桑青野選定好前後三處山隘:“我帶步兵守在前頭,與叛軍先鋒正面交手。”
“丙安你與王副将帶領騎兵守住第二處山隘,見到叛軍即刻包抄!争取将敵人的力量都控制在隘內!”
語落,他又拍了拍關黑達的肩膀:“你去第三處山隘守着,與孔生他們彙合後便全力出擊!”
“記住,連續沖鋒,多次往返,務必要緊守這三處山隘!”他的語速不快,卻顯出威嚴果決之态。
關黑達當即點頭表露決心:“将軍放心,軍令如山,末将定當全力以赴!”
叛軍先鋒的腳步進步第一處關隘後,一支潔白的羽箭倏爾劃破長空!
“什麽人?”敵軍首領立即駐足戒備,只見對面密林中潛伏而出的步兵小隊,如同這支利箭一般奔襲而來。
兩軍對壘,自然出手奇快!
“蜀軍先鋒在此!”桑青野手持長刀沖在最前頭,一舉砍下了敵軍的頭顱。
身後的士兵頭頂盾牌,手持刀斧一擁而上!伴随着朗朗日光,山谷中血氣飛濺,殺聲沖天!
無數箭羽自耳畔呼嘯而過,鐵刃刺入骨血,無數哀嚎聲與沉悶的倒地聲交相呼應!
熱血與殺意沖擊着衆人的理智,眼前的血光令桑青野心冷如鐵。
“殺!”
“殺!”
“殺!”
一道道軍令,猶如大山,壓得人無法喘息。
此地距離叛軍大營很近,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那邊,無數兵力趕來增援。
桑青野帶領步兵隊伍反複沖鋒,一開始尚有幾分兇猛之勢,可幾番沖擊之後,便漸漸顯出頹勢來,他們的腳步開始逐漸後退。
叛軍将領見狀立即高喊道:“蜀軍蝼蟻之師,如此不自量力,大家給我沖,往前沖!”
桑青野右臂負傷,帶着自己的傷兵節節後退。
南靖援軍猶如一條江河蜿蜒不息而來。
戰火開始往後移動。
泥濘崎岖的山路間留下嫣紅的血液,混合在雜草枯枝上,頓時蒼涼頹廢。
丙安緊緊捏住手中缰繩,一雙眼睛盯着不遠處的關隘,耳邊傳來前頭清晰可辨的打鬥聲,靠近了,他們靠近了!
樹影中出現第一個黑影時,丙安立即策馬而出:“沖啊!”
随着他一聲令下,無數精壯的戰馬從密林兩側湧出,排山倒海一般傾巢而出!
叛軍這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埋伏!
可援軍不絕,他們斷然不會後退:“殺殺殺,全數殺光!”
郎郎空谷,只聽見刀槍劍戟碰撞的聲響。
丙安在四分五裂的人群中尋到那麽熟悉的身影,他負傷了,鮮血淋漓的右手臂垂在身側,僅憑左手揮刀自保。
丙安撕心裂肺的吶喊:“六哥!”
他策馬沖向桑青野,順勢為他擋開幾個敵軍。
桑青野揮劍砍到對手,轉眸看向丙安時,他眸中沸騰的殺意令後者大為震撼。
“六哥,快上馬!”丙安将戰馬讓給六哥,自己抄起最擅長的長茅開始殺敵。
桑青野利落地躍上馬背,血液粘稠度的右手緊緊握住缰繩,他顧不得眼前激烈的戰況,急急策馬重上一旁的山崖:“丙安,撐住!”
叛軍援軍比他預想的還要快,他急需觀察第三個關隘的動态。
烈馬疾馳,西羌良駒載着他穿越層層密林,游傭散将前來阻擋,都被他一腳踢開!
枝蔓樹葉猶如利箭,滑破了他的面頰,桑青野策馬登頂,極目選眺,第三個關隘處風平浪靜,絲毫看不到孔生他們的身影。
郁郁蔥蔥的山木之間,散落着無數屍體,黃土混雜着濃稠的獻血。
人為血人,馬為血馬。
叛軍源源不斷地沖向這支精銳的部隊,巴蜀二郎唯有奮勇抵抗,殊死搏鬥。
日頭到了正中,明晃晃的烈日只叫人面目猙獰。
桑青野重回戰場,奮力殺敵,手中的長刀被砍掉,他便拾起長槍,繼續抵抗。
丙安:“六哥,叛軍人多勢衆!”眼見他們的步兵越來越少,唯有騎兵的抵禦之力尚能一戰。
他們一退再退,眼看就要到底三處關隘了,桑青野自知時機或許應該到了,他怒吼一聲:“抗住,不能退!”
須臾之間,身後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孔生與關黑達彙合,一路疾馳終于趕來支援了。
“援軍到了!”
“兄弟們!援軍到了!咱們沖啊!”
關黑達嘹亮的嗓音響徹雲霄:“兄弟們!沖啊!殺他個片甲不留!”
桑青野眼見身後沖來熟悉的兵馬,眉間的陰郁一掃而光,他高坐在馬背上振臂一揮,無數騎兵便追随着他一路向前,開疆破土!
西羌良駒的脾性剛烈,在戰場上尤為突出,刀光劍影,血屍人海令他□□的馬兒越發發出陣陣嘶鳴,一路奔襲,勢如破竹!
叛軍原以為桑青野的力量已經到了極限,勝利在望。
卻不料,他們身後竟然還有援軍。
黑壓壓的人馬沖過來,叛軍實在無力抵禦。
南靖軍裏本就大半是老弱病殘,前幾日龐興被生擒,已經令叛軍士氣跌落,今日勉強上陣,見蜀軍氣勢如此洶湧,自然萌生了退意。
不知何時,四野開始出現丢盔棄甲的散兵游勇,一個個拖着受傷的身軀往密林裏頭鑽。
叛軍主将見此情形,忍不住出聲制止:“不可退,不可退!戰場逃兵軍法處置!”
可他聲嘶力竭也不見有人響應,負隅頑抗之人都被蜀軍包圍在山隘中間,其餘衆人都望風而逃。
關黑達砍倒眼前的敵軍,氣喘籲籲望着遠處:“嘿,他奶奶的!跑什麽跑!”
他的铠甲已經破爛不堪,可渾身上下都透出奔騰的喜悅:“老子今日還沒殺夠呢!”
孔生一路疾馳追随着桑青野的步伐,他眼看六哥在戰場上是何等的骁勇!
盡管手臂滴着血,依舊快馬加鞭追擊敵軍,手中的長劍似乎與他合二為一,每揮一下便有一個叛軍喪命,猶如猛虎過江,無人敢擋!
桑青野不知道自己手刃多少敵軍,他只知道烈馬馳騁,自己胸腔熱血沸騰,五千士兵的性命,身後蜀地的安危都系在他的劍鋒上,他不能退也不會退,唯有不停的向前沖。
日影交替,不知何時西邊天際竟染上了漫天橘光。
蕭索的山野中只聽見巴蜀兒郎勝利的歡呼。
“叛軍已退,叛軍已退!”
一江之隔的對岸,蜀軍大本營裏的曹飛聽見捷報難掩激動之情:“好好好!這個桑青野果然不負衆望!”
語落,他立即交待桑羽:“軍師,立即撰寫捷報上報朝廷!這一次,務必寫明戰況之艱險!”
桑羽颔首持筆,可微微發顫的筆尖,卻久久落不到紙上。
此役,蜀軍大獲全勝!
先鋒郎将桑青野帶人一路殺到了叛軍大本營,生擒叛軍全部主将,滇王一黨早已逃逸,南靖軍剩餘兵力悉數被俘,兵器彈藥糧草都被蜀軍繳獲。
自此,蜀軍威名再度鵲起。
入夜時分,漫天星光閃耀,寒徹的空氣中仍然保留着幾分鹹腥的血氣。
熊熊燃燒的火堆邊上,圍坐着烤火的士兵們各個喜氣洋洋,大家一邊啃着冷硬的烀餅,一邊熱情洋溢地敘述着今日的戰績。
“想不到那叛軍如此不堪一擊!”
“哈哈哈,經此一役,咱們蜀軍的威名想來人盡皆知啦!”
“咱今日滅了南晉叛軍,料想朝廷那幫文官還能說出什麽話來?”
“哈哈哈,說啥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給咱加兩成軍饷!這才最實惠不過!”
行軍帳篷內,軍醫正準備給桑青野包紮傷口,可他卸下戰甲撩開衣裳,後者立即倒吸一口冷氣:“桑将軍,今日的刀傷只怕······”
桑青野打着赤膊,神色毫不在意:“無妨,你該怎麽治就怎麽治。”
丙安憂心忡忡地望着六哥血絲糊拉的手臂,心想都這樣了,日後還能持刀射箭嗎?
但他不敢說,只從衣兜裏掏出一個扁扁的酒壺:“六哥,含一口冷酒吧。”
帳外将士們聊的熱火朝天,桑青野接過酒壺默默喝下一口,冷酒凜冽,入口便叫人心肝脾肺都微微發顫,但也正是這樣,皮肉的疼痛感才被降到最低。
軍醫撕開他傷口上粘連的布料,撒上麻沸散······
撕心裂肺的疼痛令桑青野幾乎麻痹,幸而口中含着辛辣的酒水,令他無法成言。
不知為何,他眼眶一熱。
此戰慘烈,遠超他的想象。
他下令全軍原地整休一夜,明日天亮,待曹将軍派些增援過來再一齊清點叛軍各項物資,押送俘虜,運送傷員······
可後半夜,桑青野傷口才包紮妥,正準備稍事休息時,忽聽外頭有人來報:
“曹大将軍派人傳話,若将軍傷勢無礙,還請速速回營!”
桑青野遲疑:“要我連夜渡江回去?”
士兵們幾乎都睡了,但關黑達聽見動靜立即揉着眼睛湊過來:“這才打了勝仗,咋還不能讓人睡一覺啊?”
他不解地望着桑青野:“再說了,桑将軍的傷可······”
桑青野擡手示意關黑達不必多言,轉頭看着來傳信的士兵問道:“你可知其中緣由?”
曹将軍治軍嚴明,卻非冷血無情之人,若非特殊,斷然不會急召他回去。
前來傳令的士兵是個十幾歲的熱血少年,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新晉戰神桑将軍:“屬下鬥膽猜測,聽說是朝廷的督軍大人來了。”
桑青野沉吟:“督軍大人?”
一旁的關黑達激動得直拍大腿:“哎呦呦!前幾日咱們打了勝仗,聽說朝廷特派了督軍來前線!”
他心潮彭拜地望着桑青野:“将軍吶,您今日又立奇功!想必是督軍大人知曉了,才迫不及待要見您呀!”
桑青野曉得緣由後,反而頹下了身子興致缺缺道:“就為了拜見督軍?”
關黑達見桑将軍面露不屑,立即勸慰:“哎呦,将軍,那可是聖都來得人,萬萬不可怠慢,再說了···”
關黑達撲在桑青野身側小聲耳語:“末将聽聞,此番前來的督軍大人,正是太子殿下的妻弟,那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呀!”
桑青野頃刻間挺直腰板,點漆般的眸子倏爾一亮:她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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