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P
老太太晨起就出了門,不知是帶着哪家的貓哪家的狗遛彎去了。
許開年動了動渾身快要散架的骨頭,再往沙發睡一晚,他可能真要成國家保護動物了。
吃過早飯,用筆電查了會論文資料,看得正頭疼,電話響起來,還沒緩過神。
接起來,那頭是公事公辦的口吻,“許先生對吧?您的極豐快遞寄存到廣貿百貨旁邊的快遞站,麻煩盡快來取一下。”
在對方即将挂電話的前一秒,許開年回神:“欸等等,不是送貨上門麽,我去取?”
“不好意思,親,是這樣呢。”客服機械聲音:“由于地區差異,暫不提供送貨上.門服務哦。”
“……”
許開年短暫陷入人生的懷疑中。
翻遍了屋子,也沒找到什麽用的工具。
許開年沒了辦法只得先去看看,實在不行就徒手搬呗。雖說縣城不算大但對于沒在這待多久的人來說,還是挺繞的。
沿着地圖走,不知是不是錯覺,許開年懷疑身後有人從他出小區門就開始跟着了,一回頭又什麽都沒有。
走到路邊停靠的小三輪,掃了眼鏡子,一嘬顯眼的黃毛轉瞬而逝。
許開年挑眉笑了笑,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着。
快遞站裏大件都在旁邊碼着,許開年報了號碼,結果工作人員鳥都不鳥他,正看着手機裏的網劇笑得咯吱咯吱的。
他有個可怕邪念,想打劫,劫得一幹二淨。
但也只是想一想,許開年再次妥協,一個一個翻着,總算找到。
兩個捆在一起的長方形箱子,搬回去太遠,可能有點費力。瞅見角落的小型推拉車,許開年扯着嘴角上揚,敲了敲櫃臺:“你好,那東西能用嗎?”
“能啊,便宜賣你要不要?”大姐終于擡起來高貴的頭顱,眼神仿佛在說“有個傻子即将送錢送頭上”的竊喜。
“不要。”
大姐撇撇嘴,滿臉失望就要低頭追她的劇,許開年默了默,極其不願,妥協地吐出兩個字:“我……租。”
“……”
推回去的一路上,許開年都在思考,是十塊錢租便宜還是買劃算。
在糾結無果後,随即不由感嘆,這小地方真是個神奇,他最近就跟被施了魔法一樣。
到了大彎道那處,推車就不好過去了,目測一下距離,許開年拆了綁繩,決定一個一個往回搬。
他把推車停在拐角,将室外機先扛着往回走。
一邊走一邊罵,要給差評!詐騙!明明說好送貨上門!
等上了樓,将肩上室外機放屋門口,剛準備歇口氣轉身坐會,就看到他身後的姑娘抱着主機上來了,擡起眸看他。
火氣全消,許開年頃刻啞然:“你……”
今個周日,學校準高三生補課放半天假。
洛璃中午放學,按慣例抄小路去車站拉人,也夠一整個月,能領取工資的時候了。不過這次到手的錢多了很多。
她接過錢,看到裏頭有好幾張紅票子,愣了愣:“老李叔,你是不是……給多了?”
“不多,該給的。”老李頭憨憨笑,臉上褶皺一疊。想到上次被個半大小夥子質問,又覺臊得慌。
三輪棚車幾乎很少有人願意坐的,若不是小姑娘費口舌拉客,生意得涼上大半。和幾個車友商量了下,怎麽着也不能欺負小姑娘不是。
他拍了下後腦勺,道,“姑娘啊,以後這樣,按路遠近算,我們收的錢對四折給你,你那幾個叔都把錢存我這,我統一給你,你看行不?”
洛璃微怔,捏緊了手上的錢,半晌,她低下頭:“嗯,行。”
“……謝謝叔。”
拿着錢去了趟廣貿百貨,那是安岚縣最大的一個超市了。
洛璃跑到蔬果區,挑了些新鮮、夏季比較受歡迎以及自己能承擔起價格的水果。
往回走的路上,就在想什麽時候送過去合适,還是挂在門口好了,這樣就不會打擾或是被拒了。
一擡眼,她就看見許開年站在大太陽底下思考人生,而腳底是一個人扛不動的重物。
沒做猶豫,就過去将長形紙箱夾在右手咯吱窩,左手拎起小推車,默默跟在身後。
不出聲,是因為不知道開口說什麽。
她沒管男生呆滞表情,将抱着的箱子遞過去,“給。小推車在一樓放着。”然後從背後取下書包,拉扯開拉鏈。
直到此時許開年才接受,這個姑娘有點莽的事實。
他反應過來,接着說完話,咂了咂舌,心情複雜輕聲喃喃:“……是不是個小姑娘吶?”
洛璃眨了眨眼,不理解。
她将袋子直接放在箱子上,開口:“買了點水果,給奶奶的。”
“嗯。”随即又補了句:“就是……飯很好吃。”話一撂轉身就下樓梯,生怕被拒絕似的。
屋裏陳老太聽到動靜,走出來說了什麽,許開年揚聲答:“小姑娘專門給您送的水果!”
走到樓梯拐角的洛璃腳步微頓,撓了撓臉,心說“不止奶奶的,還有你的”。
陳老太像是站在門口,聲音格外清晰,納悶問:“姑娘,哪兒來的姑娘?哪個啊?”
許開年啧了聲,樂道:“您到底有多少姑娘啊,還‘哪個’上了,還能有誰?您的寶貝小梨子送的。”
小——梨——子。
而小梨子本人又撓了撓臉,耳朵開始發熱。
陳老太似乎又問了句:“人呢?”
之後的對話,洛璃便聽不太清了。
出了樓道,洛璃就開始放慢腳步,有些抗拒回到那個冷冰冰,不像“家”而是牢籠的地方。
走到家門口,看着虛掩的門口,握在門把的手緊了緊。
洛璃溫吞走進去,看見已經有半個月沒在家待的洛興城坐在餐桌前,朝她招手:“小璃回來了?快過來吃飯,爸專門做了你愛吃的。”
去洗手間洗了手,洛璃坐桌上沒有說話,悶頭吃米飯。男人給她夾菜,輕斥着別光吃飯不吃菜。
洛璃依舊沒吭聲。
因為她知道這樣的和諧和安靜持續不了多久。
随着筷子擱在桌上的響動,男人終于卸掉僞裝,開口問此行的目的:“你媽昨天回來了沒?”
意料之中。
她繼續扒着碗裏的飯,始終低着頭。
男人加重聲音,參着控制不住的愠怒:“我在問你話,你是聾了嗎?你媽昨晚上回來沒有?”
洛璃嘴裏的東西怎麽咽都咽不下去,哽在喉嚨裏難受極了。
她呼出口氣,擡起頭用盡了所有力氣,看向自己的親生父親此刻面部猙獰,洩了氣,在他瞪視下,眼角澀然,平靜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洛興城胸腔起伏厲害:“你每天晚上都在,你媽回沒回來你不知道!你說!是不是這半個月就沒回來過?!”
“還學會瞞你老子了!”
洛璃崩潰:“我說了我不知道!你前天回來了,明明清楚還要來問我幹什麽?你們想知道什麽大可以自己談,為什麽都要來問我?”
男人似是被戳到痛處,騰地一下起身踹掉了椅子,兩眼發紅,“你他娘的,跟你媽一樣,不是個東西!老子白養你了,你個白眼狼!雜貨!”
“滾滾滾!”
說完不解氣,擡手憤恨掀掉桌布。
“呲啦”一聲,瓷白餐具瞬時摔落在地,發出刺耳折磨人的聲音,滾熱的燴湯傾勢灑了洛璃一身。
躲都沒能躲掉。
燙得讓人已然麻木,眼前濕漉漉,周遭一切變得模糊,這一層欺騙自己的遮羞布被撕爛掉,稀碎不堪。
耳邊是 “你個白眼狼”,“白養你了”,“跟你他娘一樣不要臉” 類似不停歇的怒責和謾罵。
我沒求着你養!
既然這麽不想要,為什麽還要把我生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
洛璃心中嘶喊,最後卻一言不語死死咬住唇跑了出去。
前面無盡頭的路長久霧蒙蒙,讓人看不清,走不掉,丢不下。
–
裝空調的師傅走了,許開年打開空調,成大字往床上躺下,心道終于能睡個好覺了。雖然挺舒服,但還是得當勸老太太的借口。
許開年整理了下衣領,板着臉走出去,對着陳老太嚴肅道:“外婆!你看您待在這得多不舒服,買東西不方便,取東西又遠,到北京老宅去,有保姆伺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多好?”
陳老太敲個二郎腿,手握遙控板,斜都懶得斜他一眼,固執道:“我、不。”
“老宅你們都不在,你怎麽不說我會無聊?廣場舞的老姐妹們也不舍得我,還有你……”她沒繼續說,收了聲。
轉頭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說“叛徒”。
許開年想起陳蘭君的耳提面命,還想再多唠兩句講講理的時候,陳老太及時打個哈欠,逃避道:“哎呀,好困,我要去眯一會,眯一會。”
“你聲音小點,別吵我!”說完就進房間,門關嚴實實的。
許開年都被老太太這聰明敷衍勁,給氣笑了。
每回扯到這事,剛冒出苗頭,老太太都能胡亂塞個理由打馬虎眼。
陳蘭君女士選他做說客,可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反正目前……
兩手一攤,他是沒撤了。
許開年窩在沙發上,撿起遙控器,瞎按了幾下,漫無目的也不知道要看什麽。
剛準備關了,門口好像是有人敲門,敲得猶豫,很輕的一下。
若不是他換臺的空擋,可能就沒聽見。
許開年等了一下确認,門口卻沒了動靜。
他啧了聲,遙控器丢到沙發上,大老遠喊了聲:“……誰啊?”走過去開門。
門口站着的人醒神了似的,倏爾清醒過來就要跑走。
許開年伸手一拽,給人拉停住了。
穿的還是剛才幫忙搬東西的白藍相間的校服,只是此刻短袖上滿是湯漬,露出的纖細白皙的胳膊紅了一大片。
眼眶濕潤,臉上還有擦得淩亂的淚痕。
不自覺緊鎖眉頭,他冷了聲音道:“怎麽回事?誰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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