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溫第 5 章

溫雪寧也回了家。她不僅回了家，還帶了個人回去。

客廳裏除了傭人還有她那個讨人厭的自戀哥哥。他哥歐陽誓就歪在沙發裏，大長腿往茶幾上一擱，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

溫雪寧看見她哥，平日裏那副冷淡的樣子就難以維持住，鄙夷地吐槽說：“你這樣子，爸爸要是看到了肯定抽你一頓。”

歐陽誓頭都沒回：“我親愛的妹妹肯定不忍心跟爸爸告狀的。”

戴妍香這時禮貌地喊：“誓哥。”

歐陽誓一愣，擱在茶幾上的雙腿趕緊拿了下來，坐得端端正正地，好似在跟下屬們開年度會議一般，然後才轉過頭來，笑得露出八顆牙齒：“妍妍~妍妍你怎麽來了？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聲音卻熱情得好像他才是那個下屬，還是個谄媚上司的下屬。

溫雪寧臉上鄙夷的表情更加明顯了。

戴妍香卻微笑着點頭：“誓哥今天心情很好？”

“很好，很好，哈哈！敏姐，上茶！妍妍喜歡喝綠茶！”歐陽誓拍拍沙發，說：“過來坐，妍妍好久沒來了，跟我說說最近看了什麽書，誓哥最近工作忙，都沒時間看。”

溫雪寧這回連眼裏都是鄙夷了：“裝。”

歐陽誓當她不存在，熱情地跟戴妍香聊天。溫雪寧就在旁邊拿手機看舞蹈視頻。但心裏明顯藏着事，所以看得不認真，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她哥，且時間越久，臉上不耐煩的表情愈加明顯。

許久後，她終于打斷歐陽誓的話，說：“我有事問你。”

歐陽誓就板着臉：“沒禮貌，跟人講話前不帶稱呼的？”

溫雪寧臉似寒冰地吐出一個稱呼：“混蛋，我有事問你。”

歐陽誓回過頭跟戴妍香說：“最近有部好看的電影上映……”

“哥。”溫雪寧握了握拳，壓着性子說：“我有事問你。”

“這才像話，對哥哥要有愛知道嗎？你看哥哥我就很愛你，連叫你都是我親愛的妹妹。”

溫雪寧“哼”了一聲。

戴妍香在旁邊看得微微笑，這兩兄妹鬧起來好像都變小了很多。

雖然被冷哼了，但歐陽誓得了一聲“哥”，心情是挺好的。他看了下手表：“半小時，看來讓你跟妍妍一起住是正确的，你耐性漲了不少，脾氣都變好了不少。”

溫雪寧不說話，但眼帶威脅。戴妍香看一眼在爆發邊緣的好友，笑着插話：“所以誓哥讓阿寧跟我一起租房是有目的的啊。”

歐陽誓咳了一聲：“沒有的事！你們一去租房，不是因為感情好嗎？說吧，找哥哥我什麽事啊？”

戴妍香端起茶緩緩喝了一口，不說話了。溫雪寧耐心已告罄，直接問：“那個訂婚的事爸媽還記得嘛？”

“本來是不記得的。”歐陽誓要往身後的沙發靠，猛然想起還有個戴妍香，又坐正來：“不過我前天和爸媽說起了這事，他們覺得今年過年跟小玄子那邊打聲招呼，讓你倆把婚先訂了，畢業就結婚。”

戴妍香忽然開口：“訂婚？”

歐陽誓立即給她解惑：“是呀，我親愛的妹妹馬上就要成為別人家的人了，作為哥哥的我，每天晚上都在被子裏偷偷哭，寧寧還不體諒我，每次回來待不到半天就走，微信半天才回，電話說完正事就挂嘤~”

溫雪寧臉似寒冰，忍無可忍，說：“閉嘴！”

歐陽誓委屈萬分地控訴：“她還兇我~”

戴妍香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地說：“誓哥，你形象全毀了。”

“人後沒事，人前沒毀就行。”歐陽誓端正的坐姿也歪了，咳了一聲，終于是個能正常談話的樣子了：“視頻我發你郵箱了，哥哥我為了這，差點犧牲色相。”視頻才是她妹妹回家的原因。

“你這色相……”溫雪寧憋他一眼，等不及地拿手機登陸郵箱，說：“白送上門，人家也不肯要吧。”

歐陽誓轉頭問戴妍香：“妍妍，誓哥帥不帥？”

戴妍香配合他表演：“誓哥要是再年輕幾歲，我們學校‘校草’的位置非你莫屬。”

歐陽誓哀怨臉：“吾妹叛逆傷透我心吶~”

溫雪寧已經打開了郵箱，這時起身坐到了離歐陽誓最遠的沙發上，打開了其中的一個視頻。

視頻裏，一身白衣的半大少年在三面都是鏡牆的舞蹈室裏随着音樂跳舞，不過他跳的并不是溫雪寧所想的街舞，而是古典舞，身體旋轉，下腰的動作做得非常幹淨利落，手部動作也很柔美流暢，整體看來柔中有剛，剛中帶柔。

溫雪寧抿着唇看完了一支舞，然後又點開了第二個。音樂聲一響起就仿佛在耳邊炸開，鼓點密集而激昂。

少年好似大了些，依舊是一身白衣，但與上一支舞蹈裏的款式大不相同。褲子是緊身牛仔褲，襯得腿長而直，衣服是寬大的白襯衣，前襟紮進褲腰裏，動作幅度大的時候能看見細瘦而白皙的一截腰線。

他整個人都好似融進了音樂裏，身體随着音樂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有一些溫雪寧都不敢随便做出來的動作，這少年做來卻流暢熟練，而這還只是練習視頻。

溫雪寧沒看完就鎖了手機起身，向來表情不多，大多數時候都一臉冷淡的她，此時竟給人一種鬥志昂揚的感覺。她說：“我要挑戰沈璿冰！”

歐陽誓眼裏藏着一抹欣慰，嘴上卻說：“那他肯定要輸，我妹妹肯定天下第一。”

這實在破壞氣氛，溫雪寧回頭瞪他，那股鬥志從臉上掩去，融進了身體。

歐陽誓是不怕瞪的，他甚至還笑嘻嘻的：“比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哥哥地點時間哦，哥哥我可是好久好久沒有拍到寧寧的視頻了。”

溫雪寧不理他，視線移到戴妍香身上：“回學校嗎？我要去找沈璿冰。”

戴妍香答：“好。”

“不行！”歐陽誓不滿意了，一把抓住溫雪寧的手說：“你們吃個飯再走呀！”

溫雪寧冷漠地掙開手，拉着戴妍香就走。步子邁得好似一秒都不想多待。歐陽誓看着她倆的背影，往後靠在沙發上，摸摸鼻子嘆息：“吾妹叛逆傷透我的心……”然後他給沈璿汮發微信：恕我直言，你弟跳得沒我家寧寧好。

沈璿汮回複他：把妹控濾鏡去了我們再往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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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大樟樹在融金的光耀裏也被鍍了一層金色的邊，而樟樹邊的池塘平滑如鏡，映着燒紅了半邊天的金色夕陽，好似着了火，燒紅了一整個池塘。

溫雪寧是沒心情賞景的。她滿腦子只想着一件事，要找沈璿冰鬥舞。

昨天看完沈璿冰的舞蹈練習視頻後她連夢裏都是沈璿冰。她夢到自己不停地找沈璿冰鬥舞，可沈璿冰卻始終不肯答應。這大概源于平日裏多次被拒，以及昨天興沖沖地找沈璿冰，結果人卻不在的一點怨念。

第二天課比較多，下了課她就直奔湖邊，依然沒有那道白影。溫雪寧想，難不成他終于被我吵得受不了換地方了？

結果等她去舞蹈室練了一個多小時，沒抱什麽希望地往這裏走時，一擡頭，看見沈璿冰如往常一樣躺在最低的那枝樹枝上。

溫雪寧冷淡的臉上躍上一抹欣喜。她快步走過去，站在樹下仰頭看沈璿冰，還是那句熟悉的話：“沈璿冰，我要和你鬥舞。”

沈璿冰一如既往地不搭理她。

溫雪寧看完沈璿冰的練習視頻後所燃起來的鬥志還未散盡，她爬上樹，從上往下俯視沈璿冰說：“我看過你的練習視頻了，沈璿冰，和我鬥舞吧。”最後一句，她說得上是誠懇了。

沈璿冰緩緩睜開眼，淺色的雙眼裏映着樹葉間漏下來的一縷金色餘晖，看得溫雪寧又有那種心跳失控的感覺。她赧然想起他們兩個訂過口頭親，她哥哥還打算讓他們訂婚，腦海裏居然冒出“好像也不虧”的想法。

下一瞬她使用搖頭，把這想法從腦海裏甩出去，再看沈璿冰時，又是那張冷淡的俏臉：“喂，你不準說你不會了，我都看過你視頻了。”語氣還是冷傲的，可卻帶着一點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只有在與哥哥說話時才有的撒嬌氣。

沈璿冰雖然從哥哥那裏證實自己與她少時做過玩伴，但時間太久遠，他從記憶裏搜了一遍，也沒找出來半點與溫雪寧相關的片段。但，練舞視頻是怎麽回事？

比賽視頻能搜到一點并不奇怪，畢竟網上的删得掉，有些人手機裏私存的卻沒有辦法。但練習視頻為何會有？他記得明明删幹淨了的。

于是他開口：“你從哪裏找來的？”

“不知道，我哥給的。”

有一人手裏可能有。沈璿冰突然想起他哥，眉皺了皺，又很快恢複平靜，說：“我不和你比。”

“為什麽？”溫雪寧本來要生氣的，可她卻能保持心平氣和，這讓她在問出這“三個字”後愣了下，眼裏露出點疑惑。

“我已經……”已經怎麽樣，他卻沒往下說。

溫雪寧還等着他的話，卻見他在夕陽裏坐起身，淺色的眼随之閉上，眼睫還微微顫了顫，然後他跳下樹就要走。

溫雪寧抱着樹對他的背影喊：“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覺得我不配和你比？”

沈璿冰停步，沒有轉身，但他的話卻清晰地傳進溫雪寧的耳朵裏：“是我已經不會跳舞了。”說完就揚長而去。

溫雪寧已經下了樹，她是跳下來的，動作已經很熟練了。但一落地就聽到這句話，讓她在夕陽裏站了會兒，從小到大都被寵愛着的她沒能察覺到那話裏帶着的一點苦澀意味，反而覺得沈璿冰還在騙她，這讓她非常生氣。

她去找好友。來之前她與戴妍香約好了要一起在校外的一家做徽菜的店裏吃晚飯。可等她到時，發現好友的對面已經坐了個人，還是個異性。

溫雪寧頓住腳步，仔細打量戴妍香對面的人。那人戴着副眼睛，不說話時，唇角也是微微勾起的弧度，看起來溫柔和善，且有書卷氣，是個斯文模樣。

溫雪寧曾好奇過她這唯一的好友戀愛起來會是個什麽樣，畢竟與她相識多年，只見過她對書本癡迷，沒課的時候不是在兼職，就是窩在家裏看書。她想來想去，想不出好友會談戀愛的樣子，真要談，可能是與書本談了。

但後來問戴妍香，戴妍香卻是“噗”的一聲笑，說：“愛情是美好的，我當然也會談戀愛啊，只不過暫時沒遇到喜歡的那個人罷了。”

溫雪寧想起她哥歐陽誓對自己這好友似乎不一般，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戴妍香回說：“大概，會是那種溫文爾雅型的吧。”

再往深了問，她卻不願說了。而溫雪寧看着戴妍香對面的人，可不就是溫文爾雅型的麽。

拿出手機打開相機，拉進距離，定好焦點，溫雪寧拍下兩人相談甚歡的畫面，将照片發給他哥，然後走了過去。

戴妍香也不避諱她，見到她入座，便介紹說：“這位是我們院系的學長，叫周景然。”

溫雪寧在別人面前總一副冷傲模樣，面對有可能會搶走自己未來嫂子的人，就更不可能有好臉色了，于是她只點了點頭，說：“溫雪寧。”

“我認識你。”周景然不在意她太過冷淡，笑着說：“妍香學妹和我說起過，說你跳舞非常棒。”

溫雪寧翻着菜單，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然後憋了眼手機，從她發了那張照片後，消息提示的聲音就未停過。

周景然無意與這個年紀只比他小一歲，卻已經拿了許多個國內外的冠軍獎杯的學妹深交，而且，他要還不走，就有蹭飯的嫌疑了。于是他适時起身，說：“那我不打擾你們，妍香，謝謝你配合我表演。”

等周景然離開後，溫雪寧已經點好了菜。她問：“你們要表演什麽？”

“啊，是很好玩的事，不過暫時保密。”戴妍香笑得有點狡黠：“你見到會長了嗎？”

“又被他拒了。”溫雪寧解鎖手機，并沒有搭理她哥，而是點開沈璿冰的練習視頻看了起來。

她從昨晚到現在，有空就在看。戴妍香卻沒打擾，疑惑地去解鎖一直震個不停的手機，以為是有某位朋友找她有急事，然而打開微信，卻是來自歐陽誓的表情包轟炸，于是回信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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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璿冰是臨時決定回家的，到家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他哥穿了套舒服的家居服坐在客廳翹着腿看書。這動作實在與他的長相氣質不符，應該是跟他哥經常挂在嘴邊的那個朋友學的。

沈璿汮見了弟弟總是開心的。他放下書，想要起身迎上去，結果要起身時又想，這樣太沒有做哥哥的威嚴了，于是坐了回去，只是朝弟弟點了點頭，說：“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晚飯吃了嗎？”

這話一點氣勢都沒有，沈璿冰卻聽的臉色微暖，帶着點不易發覺地撒嬌：“沒有。”

前一刻還想着哥哥威嚴的沈璿汮頓時就捋起袖子起身往廚房走：“你先吃點餅幹，我去給你做。”

沈璿冰微微點頭，在沈璿汮剛才的位置坐下來，拿起沈璿汮的書，是本英文名著，他接着他哥看的地方看了起來。

等吃完沈璿汮煮的番茄牛肉面，已經是大半個小時過後了。沈璿冰自覺洗了碗，坐到了沈璿冰旁邊，面無表情地開了口：“視頻是你給的？”

沈璿汮想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練舞視頻，于是笑眯眯地說：“嗯，我覺得冰冰跳舞的時候最有魅力，所以就讓人發給弟媳看看，先給你刷刷好感度呀。”

沈璿冰臉似臘月飛霜：“我沒同意。”

沈璿汮一臉無辜：“我拍的視頻為什麽要冰冰同意？”

“你拍的是我。”

“當然是你啊，別人我還不樂意拍。”沈璿汮擡手放到他頭頂，又揉了揉，說：“冰冰小時候還很喜歡她的呀。”

沈璿冰皺了皺眉，是真的想不起來記憶裏有這麽個小女孩。

沈璿汮看他神情就猜了個大概，立即拿出自己的手機，翻開手機相冊直拉到底部，點開不知道在手機裏存了多久的照片給他看：“看，就是寧寧啊，小時候可喜歡跟着你了。”

沈璿冰側頭看，照片裏的他穿一身小西裝，與一身公主裙的小女孩手拉着手，也不知道遇到什麽開心的事情，兩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沈璿冰盯着女孩的臉，幼時的記憶好像被人撬開了一個角，已經有了點模糊的印象。等沈璿汮再翻過一張，他對着鏡子擺了個劈叉的姿勢，身後的小女孩含着兩泡眼淚欲墜不墜地，邁開腿也想跟着學。

瞳孔微微一縮，沈璿冰終于想起來，小時候确實有個小女孩，總喜歡跟在他後頭甜甜地叫着自己哥哥，5歲時他跟着媽媽學舞蹈，小女孩也要學，但每次練習都要哭，原以為她哭幾次就不學了，可是卻跟着學了兩年，直到7歲那年他跟哥哥被送去美國，小女孩仍沒有放棄。

“有印象了？”沈璿汮從他微微失神的眼神裏猜測，弟弟應該是想起來了一些，見他又看向照片，于是又翻了幾張給他看，一邊翻一邊抱怨：“明明小時候多可愛的兩個孩子，怎麽長大後一個比一個地無趣了呢？”

“她是……”沈璿冰輕輕地說：“因為我，才學的舞蹈。”

“嗯。”沈璿汮斂了笑，認真地問他：“所以，你要和她battle嗎？”

沈璿冰看向他哥，那目光裏有着某種期待：“我……”他才張口，腦海裏一身而過的，是車禍現場被撞得不成型的車體，以及車裏面一對渾身是血的男女。

作者有話要說：  歐陽誓：恕我直言，你弟跳得沒我家寧寧好。

沈璿汮：把妹控濾鏡去了我們再往下談

歐陽誓：那也得小玄子你先把弟控濾鏡去掉

沈璿汮：恕我直言，去掉弟控濾鏡，我們家冰冰也比寧寧厲害

歐陽誓：有本事我們打一架，誰贏了誰說得對

沈璿汮：誓哥，你怎麽還這麽幼稚

歐陽誓：幼稚你妹！！！

沈璿汮發了張溫雪寧的照片：我妹妹只有她一個

歐陽誓：什麽時候偷拍的，發我發我！我妹妹怎麽這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