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為妖怪的合法結緣者第 24 章

花園裏有個噴泉池,水流從鯉魚形态的石雕嘴裏噴出,又沿着高臺散開成傘狀,細小的水汽在陽光下折射出一條若隐若現的絢麗彩虹。

夏露坐在噴泉旁的椅子上,深吸一口略微潮濕的空氣,對俞皓說:“俞先生,賀猙說那些話并不是針對你一個人,他對誰都這樣,不要放在心上哈。”

聽她這麽說,俞皓倒有些意外,與她隔着禮貌安全的距離坐下,說:“嗨,沒事兒。說起來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建國對我的事很上心,相親這事,他讓你為難了吧?”

夏露搖頭:“沒有,多認識一個朋友也不錯。”

“是啊。”俞皓靠在長椅的椅背上,仰頭看着天空中的浮雲,嘆道,“自從出事來了這,親人朋友都斷了聯系,即使見面也認不出我是誰,那種感覺就像是……”

“像是被全世界抛棄。”夏露淡淡接過話茬。

“沒錯,還好有建國在,不然連我自己是誰都快忘了。”俞皓笑了聲,“你不知道,當戚先生告訴我可以多活一年,并且曾經養的那只德牧成精了的時候,我整個人……不,整個鬼都震驚了。”

說到這,他略帶好奇:“賀先生也是你以前養的寵物成精嗎?貓還是狗?養的時候很辛苦吧,畢竟他看起來好像脾氣不太好的樣子。”

夏露說:“他不是我的寵物。我以前不認識他,陰差陽錯才和他結緣的。”

俞皓:“這樣啊。”

噴泉的流水聲響在耳畔,像是一曲清心靜氣的搖籃曲。想了想,夏露還是決定坦誠相待,對俞皓道:“正月的那場大火,我們心裏都挺難受。俞先生,你是個真正的英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會受女孩子歡迎的。只是我現在沒有交男朋友的打算,自己的事都還是一團亂麻,實在沒心思弄別的了……”

聞言,俞皓愣愣地看着她。

夏露以為自己說話太直傷到了他,心裏有些歉疚,手指下意識地捏着挎包上的小挂件,說了聲“抱歉”。

“太好了!”沒想到俞皓既沒傷心也沒生氣,反而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我正好不知道該怎麽向你開口坦白呢。”

這下,輪到夏露怔愣。

俞皓連坐姿都放松了不少,不好意思道:“其實該道歉的是我,夏老師,我之前有女朋友的。”

“哈?”事情好像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你別誤會啊,我不是腳踏兩只船,而是我出事後,她……”

“她将你忘了?”看到俞皓左腕上的四瓣花,其中一片花瓣已經完全凋零了,夏露恍然間明白了什麽。

偷生一年的代價,是他可以活着見到親人,而親人卻認不出面前的他。

“是,她認不出我來了,哪怕我就站在她面前。”俞皓嘆了聲,“這樣也好,省得耽誤她一輩子。”

“那你……為什麽要來相親?”

“建國怕我孤單,為我的事忙前忙後的計劃了很久,看到傻狗那麽開心,我不忍心讓他空歡喜一場,只好答應了。剛才我一直都在想怎麽和你說清楚才好,沒想到你先開口了。”俞皓笑了聲,視線仿佛落在遙不可及的遠方,“雖然婷婷認不出我了,但她一直都在我心裏。”

“你也活在很多人的心裏。”夏露輕聲安慰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俞皓低頭看着腕上只剩下三瓣花的印記,眼底泛起一絲濕紅。片刻,他深吸一口氣別過臉,待心情平複了些許才重新轉過來,笑着問:“夏老師你呢?既然不想戀愛,為什麽答應來相親?”

“本來賀猙不同意我相親,我準備拒絕了的,但是老妖怪不知道抽什麽瘋又反悔了,非得來看看是哪個三頭六臂的不怕死,敢向他提親。”提起賀猙,夏露是一萬個無語,嘆了聲說,“一大把年紀了,作。”

俞皓哈哈大笑。回想起方才賀猙看他眼神,他小聲試探問:“這個賀先生,不會喜歡你吧?”

夏露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開什麽玩笑?”

“我聽建國說,異性妖怪和人類從結緣者轉化為夫妻的,也大有人在。”

“不可能。”夏露篤定。然後又好奇俞皓的這個荒謬想法是從何而來,“你為什麽會這麽說?”

“男人的直覺吧。”俞皓說,“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敵意。”

“你想多啦,他看哪個人類都是這副鬼樣子。”

賀猙那樣的老妖怪,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放下姿态去喜歡一個人的。回想近來的種種,夏露以一種看透紅塵的語氣淡然說,“我于賀猙而言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玩物,他可以不理睬小玩物,但小玩物不可以背叛他,高興起來就給點恩賞,不高興起來恨不得把全世界都夷為炮灰,說到底就是個脾氣糟糕的老妖怪。何況,我這麽性格無趣的一個人,能喜歡我的只會是更無趣的人。”

“……”俞皓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怎麽這麽看着我?”夏露納悶。

“沒,就是覺得你年紀輕輕的一小姑娘,怎麽說話老氣橫秋的?”俞皓找了個舒服的坐姿,笑道,“不管怎樣,你的老妖怪還是蠻在乎你的。”

夏露看了他一眼:“又是男人的直覺?”

俞皓笑着點頭:“對。畢竟我看挖我牆角的男人時,也是這種眼神。”

夏露全當他在開玩笑,并沒有往心裏去。她摩挲着挎包邊緣,斟酌着問:“你家境很不錯,為什麽會去當消防員?”

“那時候一腔熱血,也沒多想,就覺得這行業很酷很光榮。直到真穿上那身厚重的戰鬥服,才知道責任壓在肩上有多重,沉甸甸的,那全是生命的重量,是人民的希望。”

俞皓苦笑了聲,換了個話題:“那個,你的心魂……”

夏露知道他要問什麽,主動交代:“還沒找到,你呢?”

“我的心魂很好找,就在我出事的地方,已經找回來了,就等明年開春搖號投胎。”俞皓語氣幽默,又問,“你呢,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夏露‘唉’了一聲,垮下肩說:“我和你不同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魂碎在哪裏了,有時間得去南方一趟,找找線索。”

“那你需要幫忙的話盡管來和我說。”俞皓道,“好歹我們也算是認識了,惺惺相惜。”

夏露毫不客氣:“好啊。”

噴池邊的彩虹已經淡去,兩人靜坐了一會兒,忽然異口同聲地說了聲:“抱歉。”

兩人愣了一愣,而後俱是噗嗤笑出聲來。俞皓眉峰上揚,笑得頗有幾分陽光痞氣,對夏露說:“你先說,‘好人卡’還是女孩子來頒發比較合适。”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夏露輕松道:“俞先生,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嗯。”俞皓欣然應允,“建國那邊,我會和他解釋。”

達成共識,兩人皆是長舒了口氣。

回到咖啡廳的時候,李建國頗有些驚訝,站起來問:“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不一起去人類世界約個會?”

而李建國的對面,賀猙仍然維持着離開時的坐姿,陰沉着臉一言不發,面前的草莓蛋糕已經被戳得面目全非。

夏露笑了笑,說:“今天不約了,下次吧。”

“可是……”

李建國還想說什麽,一旁的俞皓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今天和夏老師聊得很開心,也不能一次性全聊完啊,要給下次見面留點神秘感嘛!”說着,他朝夏露揮揮手,“有時間出來玩啊,夏老師。”

“行。”夏露點頭,目送着他們離去。

一回頭,就見賀猙意義不明地盯着她,梳到後腦勺的大背頭垂下一縷在額前,更顯得眉目刀斧鑿成般冷峻。他目光陰晦地問:“聊得很開心?還有下一次?”

夏露一見他這樣子就覺得好笑,像只踩了尾巴的惡貓似的。她無辜地眨眨眼,故意慢吞吞地說:“幹嘛呀?不是你同意我來相親的嗎,怎麽一切順利了你反倒不開心?”

“開心啊,把你倆涮幹淨一起下鍋,就可以湊個鴛鴦火鍋了。”賀猙咬牙切齒,然後騰地一聲起身,朝門外走去。

夏露憋笑憋到內傷,快步跟在他身後:“哎,你去哪兒?”

“去做個項圈!”賀猙大力推開門,字字如冰,“把你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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