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條黑影從高樓的平臺上越過, 速度快如閃電,頃刻間就借着夜色的掩護掠過人群, 到了房屋低矮零落的郊區, 落地現出人形, 正是戚流雲和幾個穿着黑色西服的下屬, 胸口統一別着人保協會的工牌。
到達江邊的大路, 戚流雲擡起墨鏡吩咐身邊的小柔:“開結界,封鎖現場,不要讓無關的人類卷入這場風波。”
“是,老板。”小柔打開平板電腦,以工地為圓心在B市地圖上定了幾個地标, 随即很快有一層淡藍的光從地标處升起, 在空中彙聚融合成一個透明的結界罩。
好在今晚天冷,江邊風大, 并沒有什麽行人散步, 只有一只流浪狗嗚咽着縮在灌木叢中。戚流雲蹲下-身,伸手去摸那只瑟瑟發抖的可憐小狗,可手還沒碰到, 就被那狗一口反咬在手背上。
時間凝固了一秒。
小柔司空見慣般,帶着笑問:“老板,您沒事吧?”
“沒事。”戚流雲淡定抽回手。
小柔說:“可是您的手……好像在流血。”
“報工傷吧。”戚流雲忍着痛,将一圈狗牙印的那只手背到身後,努力保持一個神仙領導應有威嚴。用墨鏡蓋住疼出淚花的眼睛,他說, “看看四周有沒有滞留的人類,按規矩處理。其他人随我去會一會窮奇,這回要是再讓他跑掉了,我們部門近二十年的績效都要打水漂……”
正說着,不遠處江邊升騰起一束幽藍的光,如同光的噴泉湧動,在空中彙集,又猛然刺下,似乎融入了某個身體。
“夏露——”
賀猙的嘶吼響徹四野,使得戚流雲的腳步一頓,不禁回想起了千年前祁雲山上的那一幕血色。
“那是……她的靈魂?”戚流雲眉毛一挑,露出一個神情複雜的笑來,“心魂找到了?竟然是在這個時候,看來我們又有得忙了。”
工地上空的結界已經被破壞了,碎裂成萬千火羽墜下,窮奇化出雙翼從高樓飛下,撲騰翅膀咬牙道:“怎麽可能?!猙!你為了這個人類,竟然連魚死網破也不怕了嗎?”
說着,他裹着如刀刃般鋒利的疾風襲向賀猙。他用了十成十的妖力,如果不躲開,他懷裏的那個女人一定會連帶着被撕成碎片!
即便殺不死賀猙,殺了那女人洩憤也好。窮奇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只眼睛,心中越發憎恨:該讓賀猙也嘗嘗珍貴的東西被毀去的滋味……
他嘴角咧開一個陰冷的笑來,手上的妖力又加大了幾分,風刃形成漩渦猛然擊向江邊的賀猙,速度快到根本來不及躲開!
千鈞一發之際,只見賀猙的身形飛速拉長變大,化出巨大的妖獸原形,将生死未蔔的夏露緊緊護在自己皮毛柔軟的懷中,用背脊生生受了窮奇的那一擊……風刃席卷而過,所到之處一片摧枯拉朽,塵煙散去,兩股蠻荒妖力相撞,反彈的氣波甚至将窮奇撞出十幾米遠,在空中翻騰幾下才勉強穩住身形。
妖獸猙龇着牙,滿身見骨的傷痕,齒縫中淅淅瀝瀝地淌出血來。可盡管如此,他依舊死死地護住懷中瘦小的人類寵物。他松開爪子,只見懷中的夏露面色蒼白,微微張着唇瓣,呼吸微弱,卻是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落下。
猙明顯松了一口氣。他身後五根尾巴如長矛倒豎,暗紅色的獸瞳轉動,喘息着乜視空中撲騰的窮奇,喉嚨裏發出咕嚕嚕低啞的聲音:“你敢動她一根汗毛試試!”
殘月下,窮奇一聲嗤笑:“你看看你這樣子,都快被肮髒的人類同化了,哪還有一點大妖的骨氣?真惡心!”說着,他再次凝結妖力于掌心,狠狠朝賀猙拍去!
賀猙嘶吼一聲迎戰,淳厚的妖力化為黑霧沖天而起,無奈他剛受過重傷,狀态比不上巅峰時候,一紅一黑兩股妖力在空中相抵,又化作氣波朝四方激蕩開去。樹木沙沙,狂風驟起,只聽見一聲毀天滅地的巨響,河邊的鐵護欄都被整個兒連根拔起!
自始至終,猙一直用自己龐大的身形遮擋夏露,不讓墜下的重物砸到她身上。
“主人,管理局的神來了!”嬰啼飛身過來,發出尖利刺耳的笑聲擾人心神。
人保協會一旦介入,這件事就不是私鬥那麽簡單了。窮奇目光一沉:“先撤!”
然而為時已晚,空中無數光點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落下,窮奇飛身閃過,那嬰啼卻來不及躲開,被光網罩住,僵白的小身子掙紮了幾下就不再動彈,化成一股陰森森的黑色怨氣逃竄。
只是這一次,她這金蟬脫殼的法子失靈了。戚流雲随手撿了個丢棄的礦泉水瓶朝嬰啼丢去,飛速雙手結印捏決,嬰啼所化的黑色怨氣就被吸入了瓶中封存……
戚流雲擡了擡手,示意幾名手下去追戚流雲,一旁的猙卻匍匐下巨大的身形,龇着染血的牙說:“照顧好夏露,我去追!窮奇的命,該我來取!”
小柔道:“局裏有規矩,禁止私用刑罰,你不能殺……”
戚流雲擡起墨鏡遞了個眼神給小柔,示意她止住話題。
“去吧,不過注意分寸。我可不想等夏露醒來,你再被提審鎮壓了。”戚流雲苦笑着說。
猙根本沒聽他說完,目光如刀,四爪一踏駕雲上天,朝窮奇縮在的方向追去。
殘月的血色消失,皎潔如紗的月華傾瀉在冷氣彌漫的江面上,映着上游的燈火和零星的幾顆星辰,連風都止住了步伐,仿佛剛才的殊死大戰只是一場荒唐的錯覺。
……
而昏迷中的夏露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少女系的粉色屋子,有摩天輪上的橙紅夕陽,有靈溪村深夜帶回來的引魂種,有風雪彌漫中廣場上的那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夢裏還有賀猙深邃的眉眼,問她:“今天有喜歡我一點嗎?”
那些刻意被她忽視和遺忘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交疊湧現,心髒酸麻脹痛,幾乎令人無法喘息。
夏露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變了,曾經漠然冷靜的情緒變得敏感纖細,心中殘缺的一角找到歸宿般被填充地滿滿當當。直到這一刻,她終于能完整地感受到賀猙對她深沉到近乎卑微的愛意,也能清楚地察覺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對賀猙萌生的愛情……
原來,自己竟然也是這樣地愛着賀猙。
不錯,不是‘喜歡’,而是明明白白的‘愛’。
心中一片洶湧,那随着靈魂融入而日臻完善的感知令她幾乎落下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夢中的記憶平息,歸于一片無盡的黑暗中,寂靜,空曠,漫無邊際,連步伐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般沒有實感。
四周一片墨色,只有一線曦光從頭頂垂下,鍍亮了前方不遠處一個人的身影。
那道背影寬闊熟悉,卻又無比寂寥,像是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中孤獨生存了很久的囚徒。夏露眼眶一熱,下意識喚了聲:“賀猙?”
困頓于黑暗中的賀猙并沒有回應,只是漫無目的地朝前走着,明明步伐不緊不慢,可無論夏露怎麽奔跑都追趕不上,始終保持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距離。
“賀猙!”夏露又喚了聲,聲音微顫帶起一連串的回音。
可賀猙的背影只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眼看着就要追不上了,夏露腳下一空,忽的墜下無盡的深淵……
她到了另一個地方。
鋪展在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綠,高不見頂的蒼林古木郁郁青青,像是不要錢的顏料般恣意潑灑。重巒疊嶂,懸崖峭壁,遠處雲霧缭繞,時不時傳來幾聲小動物竄過的窸窣聲響,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山林。
林中小道上,有一個赤着上身的褴褛少年從雲霧深處緩步走來。他長發淩亂披散,上身勁瘦強悍,只在腰間圍了塊破布堪堪遮住重要部位,破布下延伸的雙腿筆直修長,肌肉勻稱有力。
他不知道剛和什麽東西打過一架,肩上有深可見骨的爪傷,紫紅的鮮血順着胳膊淌下,滴滴答答一路。他恍若不知般,只赤着髒兮兮的腳踏過一路的荊棘碎石,神情木然仿佛沒有痛覺……
盡管和現在的樣子有些許出入,可夏露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少年赫然就是年輕了一千歲的賀猙!
“賀猙……”夏露伸手想要拉住他,那少年卻徑直從她身體裏穿過去了。
夏露一怔,然後反應過來:又陷入記憶的夢境中了嗎?
可這一次不同的是,她看到的不是以前的自己,而是賀猙的記憶。既然是記憶,賀猙當然看不見她,她始終只能以旁觀者的角度回溯過往。
少年猙已經遠去,夏露定了定神,忙跟上他。
冥冥之中夏露有種感覺,好像上天安排她看到賀猙的過往記憶,一定是有什麽隐情要告訴……
畫面一轉,到了山腳下的斷壁旁。
一群修真的人類正在圍攻另一個紫衣男子。少年猙停住腳步,漠然地站在林中看了會兒,而後他嗅到什麽似的皺了皺鼻子,目光一沉。
接着,他出手如閃電,蹿出去的瞬間已化出妖獸原形,妖霧彌漫中沉沉一吼,仿佛巨石相撞、山崩地裂的铮鳴聲。
人類哪裏是猙的對手?當即傷的傷,跑的跑,很快沒了人影,地上只剩下那個渾身是血的紫衣男子撐劍半跪着喘息,看了眼賀猙,似乎怔愣于猙獸化形後竟然是個這樣冷峻好看的少年。
紫衣男子撐着劍勉強站起,對賀猙說:“謝過小兄弟。”
“你身上有妖味。”少年猙面無表情地和男子對視,“同類?”
男子抹了把臉上的血,頓了一瞬,才似笑非笑說:“是。北山猿猴成精,七百年道行。”
猙眼底有戒備。黑色的妖氣如觸須般從他身後延伸出來,在男子的丹田處探了探……的确是有顆七百年的妖丹。
“我沒騙你。如果我不是妖,又怎會被人類追殺?”男子看穿了他的戒備,如此說道。
“如果你不是同類,我也懶得救你。”猙問,“你叫什麽?”
紫衣男子想了會兒,才說:“袁祁。”
“怎麽像個人類的名字?”
“常在人類中混,這名字方便。”袁祁咳了一口血,皺着眉硬撐着問,“方才見小兄弟的真身威武無比,身上妖力純厚,想必是只大妖吧?袁某孤陋寡聞,不知小兄弟是何妖類?”
“猙。我和你們不同,天地山川孕育而生,無父無母。”少年猙漠然地轉過身,說,“我不喜歡和人類混居的妖,你走吧。”
看到這,旁觀的夏露已是焦灼不已。
她認得這抹姿色的背影,上一段回憶中,她在深山裏撿到失去靈力變成小貓的賀猙時,那個雙手染血站在黑霧中的男子就是袁祁!
他明明是個人類,為什麽會有妖氣?又為什麽要騙賀猙?
難道賀猙當年被騙走妖丹的事,就是這個袁祁一手造成?
心中太多的不明白,又無法扳着少年猙的肩膀讓他看清楚袁祁的真面目,夏露只好看下去,争取将前因後果弄明白。
深夜,山林蒼寂,一座破敗的古廟裏,黑影逆光而站,拿着短刃靠近熟睡的少年猙。
猙幾乎立刻警覺,翻身将那道黑影按在身下,冷峻的臉變得猙獰萬分,龇出森森的白牙。
袁祁被猙按在身下,短刃哐當一聲掉出老遠,脖子被妖化的尖利指甲紮了好幾個血洞。他張開嘴艱難地呼吸着,說:“我只是……想給你包紮傷口……”
怕猙不信,他摸出了懷裏揣着的金瘡藥。
少年猙惡聲問:“上藥要用刀?”
袁祁呵呵道:“用刀……裁衣袖……給你包紮!”
少年猙嗅了嗅袁祁顫抖握着的藥瓶,的确是上好的金創藥膏,便稍稍放松了面容,松開袁祁道:“哼,區區七百年的小妖,諒你也不敢。”何況,普通的兵刃根本殺不死他。
袁祁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也顧不得處理,當真盤腿坐下,認認真真地給猙包紮起傷口來。他已洗淨了臉上的血污,五官雖然沒有賀猙那般淩厲俊美,卻也還算得上讨喜,一邊給賀猙皮肉翻卷的傷口清理上藥,一邊低低笑出聲來。
少年猙本來反感他的觸碰,聽他這麽一笑,好奇之下忘了閃躲,問道:“你笑什麽?”
“我笑我七百年道行,在北山一帶也算是稱王稱霸的主兒,到了小兄弟嘴裏倒變成‘小妖’了。”袁祁嘆了聲,似是不服氣般問,“敢問小兄弟修煉了幾個甲子?”
少年猙皺眉看着肩上纏繞的布條,渾身僵硬,冷傲地說:“記不清了。人類築長城那會兒我便存在,只是那時靈智未開,還不會化形,除了力量強大些外,和普通的蟲魚鳥獸并無區別,前幾十年才化形成功。”
袁祁露出深思的神色:“這麽說來,小兄弟剛化形成功,還是白紙一張,從未下過山?”
“我為什麽要下山?”猙抵觸道。
“下山有很多好玩的,人類可是種有趣的生靈。”袁祁擱下最後一塊袖子,給繃帶打了個結,笑得很和善,“下次,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畫面如煙消散,陡然翻轉,枝頭的綠意轉眼褪成了殘雪斑駁。
冬夜蕭索,少年猙已經換上了一套暗色的胡服,淩亂的長發也用發帶束起,顯得冷峻無雙。他提着一壇酒與袁祁一前一後從薄雪未化的屋檐飛過,落在城中最高的樓房瓦楞上,俯瞰全城夜景。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你看那叛軍兵臨城下了,這城裏的皇親國戚卻還在堅信‘長江天險’,以為叛軍打不過來,豈不可笑?”袁祁将劍放置一旁,拍開封泥大飲一口,才說,“我想活得更長久,看着人類此消彼長、鬥個不停,而自己卻千秋萬代永不衰滅,那才叫好玩。”
“無聊。”少年猙勾着酒壇說。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瓦楞上,雖是人形,影子卻赫然是只五尾獨角巨獸的形态。
“以後有我這個朋友陪着你,自然就不無聊了。”袁祁哈哈大笑,見賀猙不語,他又有些受傷地問,“猙,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你不會還沒把我當朋友吧?我要是想害你,還會等到現在?”
“妖怪不需要朋友。”少年猙冷哼一聲,灌了一大口酒。
可雖說如此,他對袁祁的防備卻是一天比一天少。
“明日宮裏有梨園戲,我帶你溜進去看美人,如何?”袁祁看着他問。那雙眼睛溫溫和和的,可卻像蒙着一層霧般,怎麽也看不真切。
“人類女人哭哭啼啼的,沒興趣。”猙說。
“對美人沒興趣,那美酒呢?”
“好,去。”
正聊着,月下兩道陰影掠過,有細碎的談話聲從上空傳來,看樣子是兩只不知名的小妖怪。
“……當心些,聽說人類中有個專門掠奪妖丹的邪門修士,殺了妖怪後剝皮抽骨,将妖丹據為己有以快速提升修為。”一個妖怪的聲音說,“已經有好幾個同類遭他毒手了。”
“不是說已經有正統門派出手捉拿他了嗎?”另一個妖怪道,“沒抓到?”
“誰知道呢!還是小心點為妙……”
兩個聲音窸窸窣窣地遠去了,猙聽了個大概,轉頭問道:“他們說的是誰?”
陰雲蔽月,暗影侵襲,袁祁的眼睛變得又冷又暗,仿佛淬了毒的利刃。
但僅是一瞬,那抹冷意仿佛錯覺般消失不見,又變成了言笑晏晏的模樣,說:“是個仙門敗類,叫蘇酒,自己不是修仙的料,偏生又野心勃勃妄想長生,加之一家三口全部死于妖怪之手,憎恨之下就走了歪門邪道,靠殺死妖怪、吞噬妖丹來暴增修為。如今天下已經少有人類是他的敵手了,他卻仍不知足,只有到了連妖怪、連神仙都拿他沒辦法的強大,他才會罷手吧。”
“你為什麽對他的事這麽清楚?”猙随口問道。
“在人類世界中混久了,什麽事都知道點。”袁祁岔開話題,舉起酒壇道,“來,喝酒!”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
“今夜是百年難遇的血月,至陰至煞,對我們妖怪來說真是難熬的時候。”袁祁依舊是紫衣飄飄的樣子,将一壇未開封的酒丢給獨自在樹梢坐着的賀猙,自個兒也躍上枝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我帶了壺好酒,給你暖身。”
猙随手接過,仰首飲盡。沒多久,他眼前一黑,直直栽下了樹枝,發出撲通一聲悶響。
袁祁跟着躍下,輕飄飄落在賀猙身前,望着毫無抵抗的妖族少年,目光冷得吓人。
再次醒來,猙發現自己躺在露水深重的草叢裏,紅月西斜,陰森森冷到骨子裏。他打了個顫,想要起身,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醒了?這麽快。”一旁溫和帶着笑意的聲音,聽到耳朵裏卻莫名湧上一股寒意。
猙扭頭,看到了一旁磨刀的袁祁。
這種時候,再聯想之前喝的那壇酒,猙就是再涉世未深也該知道自己的處境怕是危險得很,眼前這個笑着磨刀的男人絕對不是好心想要給他割開繩索。
“別掙紮了。以前我吞了一條五百年龍蛇的妖丹,又将他的筋抽出來做了這副繩索,便是大羅金仙也掙脫不開,專門用來對付你的。”
“袁祁!你到底想幹什麽?”
“袁祁?唔,假名聽久了,倒險些忘了我的真名是蘇酒了。”
袁祁舉着刀,依舊笑得眉眼彎彎:“你知道為什麽我的身上帶着妖氣嗎?因為我是妖?不,我只是個普通人類,靠吞噬妖丹增長修為,遇見你之前我剛殺了北山猿妖,所以才會在初見之時瞞過你,讓你天真地誤以為我是同類。”
真相呼之欲出,猙滿眼憤恨,死死地盯着袁祁:“你……騙我?”
“幾千年的蠻荒大妖,如瀚海般純厚的力量,叫我怎麽不觊觎?”袁祁哎呀一聲,啧啧嘆道,“可惜你太警惕了,讓我不能近身。從破廟偷襲失敗那次開始,我就改變了策略,萬幸你從未下山見過人心的險惡,前前後後我花了四年來讨好你、安撫你,總算讓你放下了防備。”
“你騙我!”猙眼裏拉滿血絲,因極度的屈辱和憤怒而妖化,雙目暗紅,龇着犬牙重複這句話,“你說是朋友……竟然,騙我!?”
“哈哈哈哈哈!朋友?”袁祁笑得前俯後仰,故作悲憫道,“你是醜陋的妖怪!人類怎麽會和妖做朋友?”
血月即将西沉,這是百年難遇的機會,是妖怪最虛弱的時候。袁祁毫不留情地舉刀落下,狠狠劃開了少年的肚子……
“啊啊啊——!”
紫紅的鮮血四濺,破曉之際,凄厲的慘叫聲回蕩在山谷,因極度痛苦和憤恨而迸發的黑色妖霧如大浪般一股接着一股地湧出,在林間翻湧掙紮,慘烈無比!
袁祁挖出了那枚血淋淋的妖丹,渾厚純黑的妖力流轉,使得他臉上綻開猙獰的笑來。将妖丹帶着血吞下,他冷眼看着躺在血海中的、失去靈力化出原形的巨獸,再一次提劍刺去!
一劍,兩劍,三劍……無數劍刺入皮肉中,直到袁祁渾身濺滿鮮血,再無力刺砍,那猙獸依舊顫抖着,睜着憤恨的眼睛看他。
袁祁終于意識到,猙獸是殺不死的,哪怕他現在已經千瘡百孔如破布娃娃。
想了想,他一劍斬去猙的獨角,權當做戰利品揣入懷中。
身後的灌木叢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顧不得處理半死不活的猙獸,袁祁匆忙禦劍飛去,免得落人口舌又惹來追殺。
破曉的光刺破黑暗,照亮了黑霧中蜷縮的巨獸,失去靈力的支撐,他的身形急劇縮小,終于變成了一只渾身染血的‘黑貓……
然後,一個髒兮兮的、十二三歲的女孩撥開灌木叢,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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