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玫瑰與叛逆。
【中午一起吃飯嗎?我想吃火鍋了!】
林漾點開對話框,最後一句話依然停留在她發了表情包的邀請上,而現在太陽已經準備下山了。
自從唐墨一從療養院出來,就一頭紮入訓練之中,倆人捂住頭像的對話,簡直就是百折不撓的舔狗跟高冷男神的日常。
林漾覺得如果要找個比唐墨一還沉迷歌唱事業的人,那就只有談戀愛之前的時淵。
畢竟他現在總想着跟夏汐黏成糖粘豆。
林漾的手指微微一動,最上面的是被白斯喬自作主張置頂的對話框,今天他難得安靜,從早上出門後就沒給她發過信息或者打過電話。
倒也樂得清靜。
已經入冬了,冷風肆無忌憚的從寬大的衣服空隙往裏鑽。
她一手按住衣服的下擺,一手搭在欄杆上,朝半空呼出口無意義的熱氣。
唐墨一的康複本應是個信號,白斯喬曾經說過她想要得到什麽,就應該付出對等的東西。
唐墨一治好嗓子,她幫白斯喬攪得白家不得安生,交易已經結束了。
可當她在夜裏試着透露這個想法,摟着她調侃的白斯喬聲音一下子冷了下去。
“林漾,話是不能亂說的。”
“事情是你起的頭,那就由不得你來決定什麽時候,在什麽情況下結束。”
說完後,沒再給她發聲的機會。
林漾想,白斯喬說過自己是個‘恨屋及烏’的人,那痛恨白家的一切,包括曾經跟白一希有關系的她也很正常。讓她不痛快,大概也是報複的一個手段。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她的胸口突然湧上莫名的酸澀。
從一開始,那個溫柔可靠的大哥哥就只是自己一廂情願臆想出來的脆弱假象罷了。
******
人是不可能被一頓飯難倒的,林漾穿好衣服獨自出了門。
才出電梯,她就接到萬櫻的電話:“在幹嘛呢寶貝。”
萬櫻的身體不錯,在《九天志》殺青一個月後,扭傷的腳也徹底好了,她的聲音裏有藏不住的開心。
“好久沒見你了,來吃飯啊,我跟你說哦,今晚有驚喜,你要是不來就吃虧了。”
“好啊。”林漾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她喜歡驚喜。
一段時間不見,萬櫻似乎瘦了些,拉長的眼尾線魅惑感十足。
林漾透過深色的車窗隐約看到後座還坐着個人。
“快上車,冷死啦。”萬櫻坐在駕駛座朝她誇張的比了個手勢。
林漾才關上車門,萬櫻的大嗓門在封閉的車內顯得格外嘹亮。
“漾漾,我記得你之前說很喜歡邊濯演的戲,這麽巧他今天來郁南玩,幹脆約你出來一起吃飯,”萬櫻回過頭對她眨了眨眼,“怎麽樣,這個新朋友夠驚喜吧?”
林漾一怔,下意識回過頭。
頭發已經留長的邊濯欠起身,單手按在副駕駛椅背,笑眯眯的望向林漾:“不新,老朋友了。”
青年的聲音清朗帶着活力,驅散了初冬黃昏的頹唐。
林漾完全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面前,短暫驚訝很快被欣喜代替:“你怎麽突然來郁南了?”
邊濯抵着膝蓋的手托着下巴,他側頭看林漾:“不突然啊,每部劇殺青之後我都會選個地方旅游散心,這麽巧這次選中了郁南而已。”
“什麽啊,你們認識的?”萬櫻專注看着前面的路,向林漾的方向轉了轉臉表示抱怨,“你明明認識邊濯,怎麽平時說起他就像個普通粉絲一樣?”
“連普通粉絲都不是,”邊濯誇張的嘆了口氣,“我之前說要來郁南找她玩,她在那推三阻四的,什麽在劇組裏啊,什麽拍戲太累了,就是不出來。”
他的話說得随意,林漾的笑卻不經意的僵硬了幾分:“前陣子真的在拍戲。”
“這個我作證,”萬櫻插話,“她可認真了,那劇本寫得密密麻麻的細節,沒輪到她拍戲的時候都在研究劇本。”
“那是我錯怪你了,”邊濯向她張開手掌,“獎勵勤奮的人。”
他的手掌剛剛明明是貼着腮幫,伸出來的時候掌心卻躺着顆水果糖。
林漾接過糖,包裝還有點涼意,根本不像在掌中捂過的樣子,她低頭看看糖,又擡頭看邊濯。
“從哪裏拿出來的?怎麽像變魔術似的。”
邊濯像是聽見了非常大的誇贊,笑得露出潔白的牙,坦率中有幾分傻氣的可愛。
“我本來就會變魔術啊。”
山裏的夜風很大,但落地窗裏的人卻不受影響。
林漾目瞪口呆的鼓起掌:“天啊,我的眼睛不夠用了。”
她明明沒有眨眼,坐在對面的青年卻在瞬間讓番茄從桌上轉移到自己的嘴裏,不管怎麽看都很神奇。
會玩魔術的人簡直自帶神秘光環。
“好家夥,明年春晚不請你上去邊演小品邊變魔術我不看。”萬櫻從桌上的果盤裏叉了個番茄塞自己嘴裏,含糊的吹捧。
“對啊,”林漾不可置信的摸着番茄剛剛停留的地方,“簡直像是會魔法一樣。”
小時候看電視,每次看到魔術師變魔術,她都不準林厲轉臺。
有一年生日,還有表演魔術,可惜搞砸了。明明心愛裙子被弄髒的人是她,那個小家夥掉眼淚的樣子好像比她還傷心。
“好啊,”萬櫻來了興致,拍了拍邊濯的手臂,“能變個蛋糕出來嗎?哈喽弟弟,發什麽呆呢?”
正說着話,萬櫻的手機響了,她低頭看了一眼:“好家夥,連飯都不讓人吃得安心的經紀人怎麽就讓我碰上了。”
雖然抱怨,她還是乖乖拿起手機到外面談。
“魔法我不會,”邊濯回過神,短促的笑了聲,似乎為了掩飾什麽,“可是有比魔法更漂亮的東西。”
他從桌上拿起一碟千島醬,又揉皺剛才的那張紙巾,看向林漾:“你喜歡這個嗎?”
“還行?”林漾拿不準他想做什麽,遲疑之下尾音上揚。
邊濯舔了舔唇:“不要眨眼。”
林漾的腦子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邊濯在緊張。
邊濯把千島醬倒在紙巾上随意揉皺,忽然打了個響指——
林漾的目光下意識一動,只一瞬,邊濯手裏的東西已經變了。
一朵正待盛放的香槟玫瑰出現在他手上。
邊濯笑着哈了口氣,遞到她面前:“送你,每天都要開心。”
林漾驚呼着接過花,翻來覆去的看這都是一支普通又真實的玫瑰,嬌嫩欲滴的花瓣上挂着水珠,就像剛采摘下來。
可是邊濯手上根本藏不了玫瑰。
“邊濯,你怎麽這麽厲害啊。”她由衷的鼓着掌。
年紀輕輕就在自己事業領域斬獲各種大獎,還會變魔術。
感嘆了半晌沒反應,林漾擡起頭。
頭頂的燈光打下,青年的眼睛亮晶晶像盛滿星星,臉頰都帶着點興奮的紅,似乎是為她的誇贊高興。
漂亮的眼睛原來也不是只有白斯喬獨自一人擁有。
林漾心裏打了個突。
白斯喬不會送她玫瑰,也不會因為她脫口而出的誇贊興高采烈,甚至可能不會期望她天天開心。
她為自己不合時宜的聯想感到不快。
但林漾不是會為了煩心事就忽略眼前精彩的人,她把玫瑰湊近自己,淡淡的清香。
“謝謝,”她感嘆,“以後你的女朋友肯定會每天都充滿驚喜。”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林漾不過掃了一眼,後背就猛的開始發緊。
“林漾,你……”
林漾一下子沒心思去聽邊濯要說什麽,匆匆擺擺手,起身離座。
她急走幾步,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才按下接聽鍵。
“這麽久才聽電話,在做什麽?”白斯喬懶洋洋的聲音從聽筒傳出。
“吃飯,剛剛沒留意。”林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自然。
“一個人?”
林漾轉過身,身前的落地玻璃外是黑黢黢的山與樹木,突然想起自己和白斯喬的重逢也是在這個水雲閣。
“不是,跟朋友,”她一只手握着欄杆,望着被風吹得左右晃動的枝桠,“萬櫻你記得吧,就是之前跟我一起掉坡下的女生。”
白斯喬似乎不太感興趣:“只有她?”
林漾遲疑了片刻:“對。”
她下意識隐瞞了邊濯的存在。
邊濯之前的抱怨并不是無中生有,她确實拒絕了對方很多次的邀約。白斯喬不喜歡邊濯,偶爾有一次看見她微信裏出現的對話框都沒什麽好臉色。
林漾為了唐墨一,并不想惹事,總是能避就避。
但她內心的反感與日俱增,就像當初父母強迫她學習并不感興趣的舞蹈,她确實乖乖去上課,但每次在課堂上總是盼着下課鈴聲。
她的叛逆從來沒有因為青春期的離去而逐漸消退,那仿佛是生在骨子裏刻在基因裏,越強迫越心生叛逆。
白斯喬沉默了半晌,時間久得幾乎讓她心裏發慌。
“我要出差一個星期,先跟你說聲。”
突如其來的通知,讓林漾的心好像呼啦一下被什麽吹透了。
她還清晰記得多年前那個舞蹈老師說要去當伴娘的周末,陽光透過樹葉灑下的碎光,就像金色的星星。
“我知道了。”
她的心情太好,以至于沒有留意到夾雜在男人低沉話音中比往日要稍微粗重的呼吸。
昏暗無光的樹下,男人放下手機,擡頭看向二樓明亮窗邊坐着的少女,她輕捏着一朵香槟玫瑰,貼了貼自己的臉頰,一手托腮,盈滿笑意的雙眼專注的看着對面的青年。
男人目不轉睛,同個動作保持了許久,目光逐漸和四周同溫。
夜風呼嘯着卷過發梢,在山中蕩出古怪的咆哮。
******
進組拍攝《九天志》後,林漾就沒試過大晚上還在外面玩。
她左手拿着玫瑰和半瓶沒喝完的果酒,右手按在指紋鎖上,滴滴兩聲,光線湧入屋內。
“約少年,與我奔赴懸崖海邊……”
“化蝶之前,先吻你春風裁過的眉尖……”
時淵最近翻唱了一首浪漫之至的情歌,不用想也知道是獻給誰的,只是原曲旋律和詞作得相當好,在他的翻唱下又爆火起來。
三人飯後去清吧又喝了兩杯,正巧吧裏的歌手被客人點了好幾次唱這首歌,林漾的腦子裏沒忍住留下了相當深的印象,回來的路上一直在哼。
出門之前天還是亮的,林漾忘了提前開燈,但仗着微醺的酒意,一時半會沒感覺到怕黑,一氣呵成關門鎖門。
空氣中好像漂浮着有些濃烈的酒味。
林漾在黑暗中思索兩秒,最後把它歸結于自己手裏的飲料,放下瓶子後,循着記憶裏的位置去找燈的開關。
想到白斯喬起碼有一個星期不會管着自己,她又忍不住開始哼歌。
“照無眠,風塵中逃亡去荒原——”
啪。
林漾的喉嚨在光亮起的瞬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白斯喬雙腿交疊,姿态優雅的靠坐在沙發的正中央,一手搭在沙發背上,在他微微晃動的手腕下,是一杯深棕色的液體。
他垂着眸,似乎根本沒有看見林漾,慢條斯理的擡起手,面無表情的仰頭喝光杯中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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