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撫天下第 145 章 拜印風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拜印風波

秦瀛聽着,自然也有些憂心,但他畢竟與阮元交往頗多,還是相信阮元的,便道:“劉藩臺,其實我也想着,皇上這次為什麽不派其他精于吏治的大臣來浙江做巡撫,卻偏偏挑了阮中丞呢?阮中丞在京城這一年,我聽說做過戶部侍郎,也做過兵部侍郎,或許他有什麽過人之處,被皇上發現了呢?若是這樣,或許事情也沒有你想得那樣困難吧?再說了,你我光是在這裏說話,又能補上什麽虧空?還不如等阮中丞安頓好了,我們看看他究竟能做什麽吧。”

說着說着,只見一個門房走來向二人道:“劉藩臺,秦大人,阮中丞的坐船,眼下已經在武林門停泊了。二位大人是……是要什麽時候過去呢?”

秦劉二人一聽,也自然有些詫異,原本想着阮元的坐船中午才能到杭州,卻不想一早就已經停泊,忙一同走了出去,乘上備好的轎子來到了武林門前。只見武林門處,一行人早已将道路清理幹淨,居中是一個頭戴二品珊瑚頂冠,身着錦雞官服的官員,自然是阮元了。阮元見過二人,也上前相拜,道:“劉藩臺、秦大人安好,在下便是新任浙江巡撫阮元,見過二位大人。這位就是劉藩臺吧?在下于京中也聽聞大人聲名,先前歷任道員之中,治績最優者,其一便是劉藩臺。能與藩臺在浙江共事,實乃阮元之幸。卻不知眼下浙江有何緊迫要務?若是有的話,還請藩臺一一告知于我,待我在撫院安頓好了,便即來辦,絕不拖延。”阮元自然認識秦瀛,但這時是官員相見,不便言及私事,所以并未對秦瀛過分親密,在浙官員,得掌一省之事的,除了秦瀛自然就是劉烒了,是以阮元很快認出了他,并主動以禮相待。

劉烒看着阮元言辭謙和,卻有不言私事,一切公事為先,也不覺有些慚愧,忙陪笑道:“阮中丞言重了,你這才來杭州第一日,哪裏就有那樣着急的事,要等你現在就辦呢?正好,浙江庶務,眼下是由下官執掌,待中丞行過接印禮之後,下官再把該交接的文卷送到中丞府上,一切按部就班就好了。”

“那請問劉藩臺,這接印之禮,最快可以何時完成呢?”阮元忽然問道。

“這個嘛……快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就是走個過場,只是……”阮元對政務的熱情,明顯超出了劉烒的預計,所以反倒是他這時有些遲疑。

“若是這樣,那後天如何?劉藩臺,我來杭州之前,就已經聽說過,眼下杭州財政,虧空嚴重。所以這接印之禮,也無需大操大辦,只在督院門口設上接印臺,在下把印接了便是,這府庫的銀錢,還是多用一些到需要用錢的地方吧。若是只搭臺接印,一天半的時間,也不成問題吧?”阮元笑道。浙江原本有總督,在乾隆時被裁撤,但總督衙門一直留了下來,是以阮元如此詢問劉烒。

“這個嘛,既然阮中丞想要從簡,那也不是不可。只是下官聽聞,但凡接印之禮,都是前任巡撫将印信轉交下任巡撫。可眼下先巡撫玉大人已經到福州做總督了。這浙江一省,官職最高的,就是阮中丞了。想找個人來為中丞大人授印,卻也沒有合适之人啊?”

阮元沉思片刻,道:“劉藩臺,範将軍現下可是已到任了?”

阮元所言“範将軍”乃是這時的杭州将軍範建中,範建中是清初開國元勳範氏之後,一直在漢軍八旗,所以也得以升任杭州将軍掌管八旗軍政。雖然杭州将軍是從一品武官,但一般而言,同品武官比文官低一級,所以在劉烒意識之中,杭州将軍和浙江巡撫是同級官員,并無高下之別。這時他聽了阮元所言,也有些遲疑,道:“範将軍确是已經到了杭州,和我同時到的,也有一個月了。只是這将軍和巡撫……”

“無妨。”阮元倒是非常從容,道:“畢竟論品級,杭州将軍可是一品,還是要高于二品巡撫的。而且範将軍和我并非全然不識,在京城時,範将軍就曾經和我在戶部共事,我想若是請他來做這個授印人,是再好不過了。若是劉藩臺還有不決之處,那不如我安頓之後,便去問過範将軍如何?我想他老人家,應該不會反對的。”

看着阮元胸有成竹,劉烒和範建中又不相識,便也不再多言,只吩咐下人一同幫忙,送阮元一行由武林門南下,直到巡撫部院。而不出阮元所料,範建中得知阮元即将接印,也願意來做授印人。授印之禮,就這樣定在了兩日後。

浙江督院在候潮門內,與阮元的撫院只有一河之隔。雖然平日不用,但仍有一片空曠的廣場,阮元的巡撫授印儀式,也就定在了這裏。廣場之南,一座旗杆高聳而立,上面挂着一幅龍旗,自督院以外數裏看去,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這日是十一月十五日,杭州城內知縣以上官員,齊聚督院門前,來觀看新任巡撫的授印儀式。由于準備簡單,所以也只設了個臺子,十餘名樂手在兩邊奏了樂後,範建中與阮元便即登臺,範建中取了巡撫官印,交在阮元手中,儀式便也宣告結束。想到新官拜任如此簡單,範建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也對阮元陪笑道:“阮中丞,這接印之禮,也确實太快了些。老夫未能及時給你好好籌辦,是老夫的不對,若是以後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老夫在八旗營也說得上話,一定鼎力相助就是。”

阮元也忙陪笑道:“範将軍客氣了,下官是初任巡撫,提督軍務之事,還要向将軍學習才是。”

看着這場授印儀式不到半個時辰,就舉行完畢,下面的官員也大多松了一口氣,畢竟這種儀式性場合,對他們而言就是在浪費時間。這樣一想,這位新中丞倒是還算關心大家。

可也就在這時,一陣“吱吱”的響聲,卻忽然從南面傳來,各人聽着,未免覺得有些不對頭。就連臺上的範建中和阮元,也不免有些詫異,相視對方,才知道這聲音并非憑空而來。

“阮中丞,你聽,這是什麽……”範建中也有些疑惑。

“範大人,聲音是從南面來的,看方向,應該是……”阮元循聲望去,只見臺前的旗杆此時卻在不住搖晃,正好又是一陣北風刮過,旗杆的聲音竟然更大了。阮元沉思片刻,忽然雙目一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要緊之事,随即對範建中道:“範将軍,快,讓大家向左右散開,這旗杆或許有問題!”

“這……”範建中也有些遲疑,可聽了阮元的話,看向旗杆,只覺上面的龍旗正在不住抖動,旗杆發出的聲音,也明顯越來越大。忙大聲呼道:“各位聽着,快點向左右退開,離開前面旗杆,這裏危險!”說着,也一邊招呼了阮元,一并走下授印臺。各人聽了這話,心中也自驚慌,忙一并向着左右散了開去。正在此時,只聽“喀喇”一聲,那廣場之南的旗杆竟然從中折斷,半截杆子迎風而倒,“砰”的一聲,重重落在地上,旗杆上的龍旗也被旗杆壓在下面,縮成一團,再無平日威嚴。

所幸廣場空地很大,旗杆落地之時并未傷及場內官兵。

“這、這……這旗杆怎麽倒了?”一旁的劉烒看着,似乎也大惑不解,向秦瀛問道。

“這……難道是今日北風太大,旗杆日久未修,所以才……”秦瀛一邊看着旗杆折斷的方向,一邊猜測道。可是他也清楚,這一日風雖然大了些,可以前也有比這更大的北風,那時候,旗杆可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秦大人,你認為這确實是風太大了?”這個理由也無法說服劉烒。

左右杭州官員,也開始紛紛議論了起來,可剛議論了一小會兒,情況就有些不對勁了。

“對啊,平日這旗杆也沒什麽問題,怎麽今日突然就倒了?難道說,這是天意?”

“天意?難道說,是阮中丞來浙江做巡撫,讓老天爺不高興了?可阮大人去年還做過學政,我聽說他可是個好官呢。”

“學政和巡撫能一樣嗎?巡撫管的是這一省軍政,哪裏是學政可以相比的?照我說啊,咱這位阮中丞,根本就做不了巡撫,我聽說他做官一共才十年,平日也就是編編書、在皇上面前對對子,這怎麽能做巡撫啊?”

“是啊,尤其咱浙江現在這個樣子,說不定明年海盜一來,阮中丞就被吓得手足無措了呢。”

“就是,皇上還是年輕,想用心腹出來辦事。可是這巡撫要任,是他阮中丞只會讨好皇上,就能做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