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人虎口處的飛燕紋身,齊天心裏忍不住的突突直跳。江湖中人身上紋身的不在少數,可在這個位置,紋這個偏門圖案,絕不可能只是巧合。眼前這人跟郝瘸子是什麽關系?難道郝瘸子也是國際文物販子團夥中的一員嗎?
齊天想起當初從郝瘸子手裏偷走的那個狗首銅像,猛地一擡頭,愈發覺得郝瘸子跟眼前這人是一夥的。只是不知道為何郝瘸子會在洛城待了那麽久。
“不知齊兄弟這次前來所為何事?”眼見齊天能熟稔的打出來江湖切口,這王姓年輕人面上神色緩和了一下,開口問道。
齊天咳嗽一聲,定了定神,不管眼前這些人跟郝瘸子是什麽關系,今天這畫自己都必須得偷走,還是先顧眼前的局面為好。
“聽說王大哥這裏有一副唐寅的真跡,小弟傾心已久,想借去一觀,不知王大哥可否舍愛?”
那王姓青年聽了齊天的話,并不驚訝,想是心裏早已知齊天的目的,只是笑着邀請齊天進屋坐下。
齊天慨然走了進去,進門之後才發現,這個房間雖然在最裏間,但從布局和擺設看卻是個小客廳,齊天大大咧咧去坐到沙發上,四下查看一番,這客廳內的裝飾平淡無奇,唯有西面牆上裱着的一幅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樹影疊花月扶風,夢裏暗香凝露。西窗忽聞有驚鼓,枝頭花驚落,墜入西平湖。指撚琴弦燭漸暗,紅顏随之匆促。且酌杯酒消憂苦,醉鄉猶自問,何日鳳栖梧?”
從字數上看,這應該是一首《臨江仙》,字裏行間透漏出來的意思是,一個為愛憔悴的男子,借酒消愁愁更愁。齊天才疏學淺,只能勉強懂個大概意思,笑着問道:“這首詞是王大哥所作?”
王姓青年順着齊天的目光看過去,搖頭道:“我哪有這才情,這是我師傅他老人家寫的。”
聽他這麽一說,齊天這才明白那句“紅顏因之匆促”的意思,笑道:“想不到令師還是一代文學大家。”
嘴裏雖然恭維,但齊天心裏想的卻是,這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作這些靡靡之音,倒是真有閑情逸致。
王姓青年顯然不想多聊這個話題,給齊天倒了一杯水後,笑着說道:“齊兄弟好身手,進了寶庫都沒被察覺的,目前為止你是第一個”
“王大哥謬贊了。”齊天抱拳道:“我聽人說起王大哥你的本領和義氣,小弟不才,今天是沖着那幅畫來的,咱們道也盤了,茶也喝了,既然你老哥是講道上規矩的,咱們就在手上見真功夫吧,你說咱們是過過手呢?還是比比絕活兒?”
這王姓青年是個慢性子,此時依舊不惱,開口道:“那幅畫要是我的,只憑齊兄弟你的身手,便是送與你也無妨。不過這是家師點名要的東西,我不能擅自做主,不過老弟你既然這麽說了,咱們就手裏見真章吧。”
說完,他站起身來,又道:“咱們這一行的規矩,向來就是手底見真章,寶物自該有能者居之。老弟你既然是張居合派來的人,那咱們還是老規矩吧,火中取栗,就比一個‘快,字”
齊天點頭道:“好,就依王大哥你的意思辦。”
王姓青年哈哈一笑,說道:“夠爽快,但不知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齊天道:“客随主便”
“那就見識一下老弟的真功夫吧。”王姓青年說完一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別墅外的院子裏,煤爐子燒的很旺,直徑五公分的鋼珠自重接近一斤,卸去防護罩的電風扇被拿到爐子上方。電風扇轉起來,先前被齊天一腳踹進屋裏的兩人站在旁邊,其中一個面容枯瘦之人在風扇下邊将鋼珠投入火中。
風扇吹出的風激起的火星四濺,光華缭亂中迷人雙眼。齊天在這一瞬間忽然出手,只是在風扇邊揮舞了一下,儲物項鏈瞬間便完成了收取鋼珠到放出鋼珠的動作,在別人看來,齊天是手臂穿透風扇,兩根手指如同精确制導的武器一般,夾住鋼珠,在百分之一秒內完成收手動作。
二指間夾着的鋼珠閃爍着鍍鋅的光芒,那鋼珠不過被烤的微熱而已。周圍人以那王姓青年為首,齊齊爆出一陣喝彩之聲。
那王姓青年嘆道:“齊老弟你是我見過咱們這一行中唯一練出來這手法的人。”
齊天将鋼珠放下,心裏卻是對王姓青年的話有些疑問。聽張居合說這群人是以倒賣文物為生的,怎麽這人話裏話外卻說“咱們這一行”?難道他也是吃三手飯的?
來不及多想,齊天笑道:“王大哥說笑了,別人我不知道,但王大哥你不也能輕松完成嗎?你請”
王姓青年擺擺手道:“我就不獻醜了,我雖然能做到,但肯定比你老弟要慢,光看你放鋼珠的動作就知道它的熱度不大,我夾起來之後可不敢像你這麽從容。”
齊天倒沒想到他會如此坦誠,不過如果他能早早認輸交出畫來,那倒是件好事,齊天笑道:“那就請王大哥把畫拿出來,我也好回去交差。“哈哈,齊兄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吧,難得遇見你老弟這樣的少年英才,我還想再深一層盤盤道如何?”
齊天也知道雖然火中取栗這一手驚住了對方,但想就此拿走畫卻也沒那麽容易,也笑道:“那就請王大哥你劃下道來吧。”
“在下王茂,江湖報號‘聖手書生。”王茂正式介紹了一下自己,江湖中人,主動報出自己名號,就是要結交的意思,齊天也不敢托大,也忙說道:“在下齊天,初涉江湖,也沒什麽名號,還請王大哥多照拂。”
王茂忙說不敢,然後又問道:“齊兄弟你身手不凡,這身本事是我生平僅見,想必身後定有名師,不知你師承何人?”
齊天笑道:“學藝不精,不敢提及師門,他老人家已經故去,所以不敢讓他蒙羞。”
如此小的年紀,如此驚人的手段,齊天覺得還是謊稱師出名門比較好,于是便假意說道。王茂卻不疑有他,嘆道:“能教出你這種徒弟的人想必定時道上高人,可惜已經仙逝而去,無緣得見。”
嘆了一句,他又說道:“你老弟要的東西是我師弟‘火狐貍,從一個富商那裏取回來的,唐寅一幅不算出名的《海棠春睡圖》,不算什麽貴重的物件,想要随時拿走,盜門雖然寒酸,卻還不至于吝惜這麽個小物件。只是那追蹤這幅畫的警察太有些仗勢欺人,沒完沒了的找我們麻煩,先派人來搶後派人來偷,總之無所不用其極。我看齊兄弟你也有一身好本事,放着潇灑自在的生活不過,怎麽跟警察攪和到一起了?”
齊天嘆了口氣,低聲道:“能過潇灑自在的生活誰都想,可有句話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給警察做事也是被他們拿到了短處。今天僥幸贏了王大哥你一手,還是希望能早點将這幅畫拿與我,完成這事之後,日後再來跟王大哥你賠不是。”
齊天話音剛落,王茂還沒開口,剛才那丢鋼珠的枯瘦漢子忽然嗤笑一聲,說道:“不就是僥幸完成了‘火中取栗,嗎?真以為自己多厲害了?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場,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從這裏走着出去?”
“張彪,不得無禮我跟齊兄弟有約在先,那幅畫從現在起,已經是齊兄弟的了,你去打開寶庫,将那幅畫取出來。”王茂面色一沉,出生呵斥道。
“哼,我就是看不慣他太猖狂,再說了,那幅畫,本來就是咱們幾個兄弟一起拿出來的,占大頭的還是二哥,憑什麽他贏了你一個人就能将那幅畫拿走?”張彪依舊不服氣的問道。
王茂沉默了一下,有些怒其不争的罵道:“你個彪子你這是讓我難做人嗎?”
張彪沒有絲毫退讓,繼續道:“要是二哥說把這幅畫給別人,我自然沒有二話,因為這畫本來就是他去偷來的,可現在二哥還在養傷,你輕易就将這幅畫給了別人,我不服”
“那你要怎樣?”
“讓他跟我打一場,要是也能贏了我,我就沒別的話”
王茂有些尴尬的轉過頭來,不好意思的對齊天道:“齊兄弟,實在是對不住,剛才是我有些草率了,這幅畫本來就是我們幾兄弟一起拿到手的東西,我也不能擅自做主,你看……”
齊天心裏冷哼了一聲,這兩人一唱一和的,哪裏是在争執,分明就是故意敷衍,不想把這幅畫叫出來而已通過之前的接觸,他還覺得這王茂為人不錯,講究江湖義氣,現在看來,卻也只是個會做面子活兒的人。
盡管心裏氣憤,但齊天也知道,現在不是講道理的時候,在人家的地盤上,必定得按照他們的規矩辦事才行。
齊天也不說話,只是猛地竄了出去,眨眼之間就到了那張彪的面前,儲物項鏈之中常備的匕首突兀出現在手中,下一秒鐘便被齊天架到張彪的脖子上。然後,齊天才吐出冰冷的聲音道:“張彪兄弟,你還有何話說?”
這迅捷如閃電的出擊讓所有人都沒想到,張彪和王茂更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分別張了張嘴吧,卻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來話。
尴尬的氣氛維持了一會兒,王茂才開口道:“這……齊兄弟你太心急了,這彪子性子野,動不動就跟人說動手,齊兄弟你別搭理他。咱們既然都是吃三手飯的,自然得用咱們盜門的規矩來解決。我已經想好了,這裏只有我們兄弟三人,這幅畫給你必須得我們三個人都心服口服,不如咱們就用老祖宗傳下來的的規矩,比比‘盜門三絕,如何?我們師兄弟三人,一人跟你比一局,要是我們都輸了,那這幅畫自然是雙手送上,再不敢有二話”
齊天有些摸不清楚這群人的路數,想了一下,還是覺得就此撕破臉皮不好,不過他也沒放開張彪,只是問道:“何為‘盜門三絕,?”
王茂答道:“滾油鍋裏撈銅錢,指縫滾子扒雞蛋,電扇後邊取鋼瑞。咱們比試三樣,三局兩勝如何?”
齊天心裏一忖,這“盜門三絕”跟洛城那裏說的“三道坎兒”倒是挺像,不過是三道坎兒裏的“并肩還”變成了“用指縫滾扒雞蛋”。這倒是給齊天增加了一點麻煩,電扇後面去鋼瑞兒跟火中取栗相差無幾,齊天能保證自己必勝,但油鍋裏撈銅錢和扒雞蛋,沒辦法借助儲物相連的能力,只憑齊天自己,不用想,肯定比不過眼前這兩人。
不過齊天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雖然那兩項都不能直接用上儲物項鏈幫忙,但卻可以用儲物項鏈給對方搗亂。到現在為止,進到這別墅裏也才一個小時,外面的警察們肯定還沒走,不急于在此時翻臉,不如讓這群人輸個心服口服,到時候看他們還有什麽話說“那行,就依你們的意思。”齊天放開張彪,淡淡的開口道。
王茂和張彪俱都是心裏一喜,王茂生怕齊天反悔似的,慌忙說道:“剛才的火中取栗跟‘電扇後面取鋼嘣兒,相差無幾,本來應該是我跟你比的,不過這局我自知比不過齊兄弟,就主動認輸了,算是你先贏了一局。第二局咱們比油鍋裏面取銅錢。”
他話音剛落,一直沒說話的那個身材健碩、面色忠厚的大個子甕聲甕氣的說道:“這一局我跟你比。”
滾油鍋裏撈銅錢,顧名思義,就是一鍋油燒開了,扔裏個銅錢空手去撈。也不是絕對空手,下手之前把手在冷水裏放一下,然後再去撈,這個活兒首先考驗的是眼力和速度,最重要一點卻是準确手進鍋裏的瞬間因為是冷的,會先被油溫把表面的水分增發,這個過程大約需要十分之一秒,多數人都能手上沾水的情況下,輕點油鍋一下,但若想瞬間将鍋底的銅錢夾出來,手法,眼力,速度,準确務必結合的完美,否則就等着吃油炸蹄髁吧。
院子當中,油鍋裏的油已經被燒的滾沸,根據王茂說的規則,卻又跟齊天先前比試過的不同,先前跟黃毛比試的時候,兩人是分別進行,但這次卻是一枚銅錢,兩人同時出手,看誰能先一步拿到。
知道規矩之後,齊天知道自己沒有什麽機會,如果分開進行的話,還有機會給對方搗亂,但同時進行,就算給對方搗亂了,自己也拿不到銅錢,根本沒用。
兩人在冷水了蘸了手,王茂将銅錢丢入油鍋,喊了一二三之後,那漢子瞬間便伸手進去,在銅錢還沒沉底的時候,便夾了出來。
“錢不落底,手不沾油”。這一手玩的着實漂亮。而在這過程中,齊天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淺笑道:“這一局我輸了。”
王茂等人有些面面相觑,搞不清楚齊天這是真的不行,還是故意認輸,以表明自己不願占了王茂主動認輸的便宜。
“開始下一局吧。”
衆人還愣着的時候,齊天先開口說道。他心裏一點不緊張,這一句同時開始,破壞了他的計劃,但下一局“指縫滾子扒雞蛋”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同時用一個雞蛋,齊天大可以給對方搗亂。
指縫滾子扒雞蛋,是将一枚雞蛋放在指尖轉動,用指縫裏暗藏的小刀片把雞蛋皮扒下來,卻不能傷了蛋衣,比的是是一個巧字。
這次道具簡單,王茂要叫人去拿來生雞蛋,給齊天和張彪一人分發一個,等兩人準備好,便開口道:“開始”
張彪雖然有些胡攪蠻纏,但手上的活兒着實不賴,王茂一聲令下,他将雞蛋放到指頭尖上,用手一撥,那雞蛋便滴溜溜的轉動起來,然後他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用指縫滾快速削剝蛋殼,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
這邊齊天卻沒那本事,只是手裏拿着雞蛋,慢慢用指縫滾小心翼翼的剝殼一直到此時,王茂才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了勝算從眼前的局勢看,只要張彪不出意外,肯定能贏了齊天兩人的速度根本不是一個等級但遺憾的是,意外是一定會發生的,沒多久,就聽到張彪一聲怪叫,他指頭尖上已經剝了一半的雞蛋,蛋衣忽然破裂,蛋清和着蛋黃,全部流了出來…
齊天心裏一聲冷笑,剛才是他用儲物項鏈快速的将張彪手上的雞蛋收進去又放出來了一下,只是放出來的時候,他故意将雞蛋的位置偏離了半厘米。就是這半厘米,讓張彪沒控制住手裏的刀片,割破了那薄如蟬翼的蛋衣……
在王茂等人絕望的目光中,齊天慢悠悠的用笨拙的動作将手裏雞蛋殼完全剝離下來,給這場比試畫下一個句點。
比試完畢,張彪似乎還有些不服氣,但這次王茂制止了他,親自将那幅畫卷拿了出來。齊天不相信這些人的人品,将那幅畫打開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放下心來,這麽短短的時間內,他們不可能制造出一副贗品來。
臨走之時,王茂還情真意切的跟齊天說了一番話,說他們是盜門中人,盜門是江湖組織,很多事情不方便讓外人知曉,更不願跟官府多打交道,東西可以⊥拿走,但要勸齊天一句,別跟那張居合再見面,江湖人跟官府衙門天生就是死對頭。
這時候齊天已經對這王茂十分讨厭,但這番話卻覺得有理,再說,他本來就沒打算再跟警察們見面。
齊天把八臂佛爺給叫了下來,跟王茂等人說了告辭,在一衆人假惺惺的送別中,帶着那幅畫走出了別墅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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