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甜本來還想就在家裏茍一茍的, 但是實在是太冷了,她本來這兩個月就睡得不太好,晚上最多就能睡兩三個小時, 現在這麽一搞, 冷的她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不但睡不着,還冷的打哆嗦。
天氣預報說過幾天還要下雨, 然後還會變成雨夾雪,最後是大雪。
高甜根本扛不住,只好大半夜起來打包行李, 然後準備出去住酒店。
家裏附近就有很好的酒店,她今天跟維修師傅打電話的時候,師傅就說了,按照她所說的情況, 暖氣片修好至少需要兩周, 她想着至少要在外面住半個月,就直接訂了個套房, 這樣也能安靜舒服一點。
她想讓寧曜離開的時間稍微久一點,就把全屋的暖氣片都給弄壞了一點, 全屋都壞了, 就要重新檢修重新排查問題, 想要修好肯定是需要些時間的。
高甜不怎麽認床,但驟然換了環境,心裏又揣着一堆事, 她根本睡不着。
被溫熱的暖氣包裹着,她的五髒六腑雙手雙腳都暖了, 她終于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大腦像是被割裂了似的, 一半因為睡眠不足昏昏沉沉, 一半因為連續刺激導致異常的清醒和對接下來的要發生的事情有着極強的掌控欲而興奮着。
睡不着,就起來幹活。
醫院裏的事情是首當其沖需要處理的。
她把寧曜給她做的棉花娃娃帶出來了,寧曜還挺貼心的,把糖糖帶走了,但是把照着糖糖做的大號玩偶留給她了,高甜也給帶出來了,現在就都放在她的腿上。
不知不覺的,她也染上了寧曜的習慣,把娃娃和玩偶放在腿上,被棉花充實的懷裏,感覺似乎就沒有之前那麽空了。
淩晨四點鐘,高甜才關了電腦,稍微睡了一下。
七點鐘起床,三個小時裏大概深度睡眠一小時,大腦還是仿佛被割裂成了兩半,精神狀況其實不太好,高甜都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紅腫的眼睛和明顯睡眠不足的憔悴了。
她近幾年已經沒有過這種狀态了,沒想到時隔幾年,還能再有。
今天的妝稍微重了一點,高甜不想被人看出來她的內裏已經這樣疲憊。
高甜把車停到停車場,直接從專用通道去往她的辦公室。
今天特地繞到外面的景觀電梯上去。
這邊人還挺多的,來來往往的患者及家屬都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但醫護見了高甜,都是認識的,就都跟高甜打招呼,說高醫生好。
她所到之處,還是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模樣,還因為在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情之後,她照舊領銜醫院的風雲人物,她的緋聞八卦經久不衰。哪怕是剛剛入院的實習生,都知道心理科的高醫生。
以前高甜親和溫柔,誰跟她打招呼她都會微笑致意,熟悉的還會多說幾句。
今天不論是誰開口打招呼,都沒有這樣的待遇了。
高甜只會冷冷的看向開口的人,她也不說話,也沒有回應,就是冷冷的看着,目光沒有溫度,好像跟外面未化盡的雪一樣冷,看人一眼,被看的人瞬間就懵了,不知道怎的,眼裏浮現幾許心虛,自己讷讷閉了嘴。
她不理人,冷漠如霜,也沒有人敢主動招惹她。
有人好奇問幾句,也只得幾眼冷淡。
背後也不敢多議論,到底還是平常溫柔的人突然冷淡鋒利起來,怪怕人的。
高甜也不管他們,她不理任何人,眼裏好像也沒有任何人存在,只是在電梯升起來的時候,她的目光向下落。
這部電梯可以直接看到醫院大門,她是特意過來的,今天過來看看,醫院大門那兒那些人專門蹲守她的點,人不是很多,零星幾個,晃悠來晃悠去,一看一會兒見不到人肯定就要走的。
高甜的目光陰晴不定,直到到了她要去的樓層,電梯停了,她才收回目光。
昨天下午請假而導致沒能診療的那幾個預約,高甜已經讓科室助理給排到後面去了。
今天上午來的是原本就預約的今天上午這個時間的病人。
現在離第一個病人診療開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通常高甜都會用這半個小時做一些病人來之前的準備工作,但今天她并沒有這樣做。
高甜給科室主任打了個電話,确認她正在她的辦公室裏,高甜就說自己要過去一趟。
挂了電話,高甜就對科室新來的助理小姑娘說:“一會兒你跟今天預約的病人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今天的診療我不做了。讓他們另外預約別的醫生。還有之後的所有預約,你都挨個通知,讓他們盡快找別的醫生預約診療。我這裏不提供診療了。”
原先的科室助理出去培訓去了,現在新來的這個助理小姑娘才剛來不到一個月,是原先高甜學校的小學妹,她很崇拜高甜,花了些精力才能分到高甜這裏來。
畢竟高甜這人人氣高業務好,想要到她這裏來做助理的人還是很多的。因此能被高甜留下來的人,除了能力出衆之外,還得通過她的考核。
小學妹聽到這話都驚了:“高醫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高甜淡淡地說:“沒什麽意思。很簡單,就是我不幹了。”
她沒跟小學妹說太多,直接告訴小學妹按照她所說的事去做就行了:“你不用管這些。做好你分內的事情就可以了。”
高甜到了科室主任這裏,也沒打算說什麽廢話,直接就把昨晚熬夜寫出來的辭職報告遞了過來,然後說:“我要辭職。我不幹了。您看看,盡快給我批了吧。”
科室主任也很驚訝,拿起報告看了兩眼,又去看高甜:“小高,怎麽好端端的要辭職啊?”
“如果是因為昨天的事情,院裏已經對住院部那邊做出處理意見了。昨天的事情很快會有結果。住院部那邊也保證不會再出這樣的事情了。你如果有想法,我們可以內部溝通,不需要辭職吧?”
科室主任勸高甜收回辭職報告,“而且,小高,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你在我們醫院還是很有前途的。将來絕對不僅僅只是個心理科的主治醫師,你還會有往上升的空間。你這突然一辭職,那前些年的辛苦不是都白費了嗎?你在這裏積攢的一切,可就要全部歸零了。”
高甜不為所動,只是冷了一早上的臉上神情有些微的松動,她看着苦口婆心勸她的人,語氣稍微和緩了一點點:“我入職以來,您一直對我挺好的。我本來的想法,也是想一直在這兒努力幹下去。因為這兒讓我覺得比較舒适,舒服的地方,誰都不想走。”
“我要辭職,也不僅僅是因為昨天的事情。主要是我覺得我的理念和這裏已經發生了分歧,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我覺得,在這兒我待不下去了。”
科室主任原來也是幹過臨床咨詢的,只是後來做了科室主任後就轉為管理崗位不再下臨床了。
她聽高甜這樣說,覺得這裏面很有深談的餘地,就想讓高甜具體說一說,看看問題的症結主要出現在哪裏,能不能解決。有分歧沒關系,重要的是能夠解決分歧,只要解決了分歧,自然就能把高甜留下來了。
高甜沒有拒絕談話的意思,她懶得搭理旁人,但對于一直很看好她也比較照顧她的上司,高甜覺得把問題說清楚也好,她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但不想在科室主任這裏走的不明不白的。
但這個所謂分歧,科室主任也能猜到幾分:“小高,是因為寧曜嗎?”
高甜昨天的處理很果斷,請假将寧曜帶走,這是對的。
科室主任很贊同高甜的處理方式。科室主任也很生氣,沒想到住院部那邊的管理有這樣的疏漏,她跟那邊交涉過了,那邊是肯定要整改的,但她沒想到高甜的反應大到要辭職,而且是立刻就要走,看起來完全沒有挽留的餘地。
“是因為寧曜。”高甜承認了。
提起寧曜,高甜眼中又結冰霜:“我入職楊佑以來,因為我個人的一些問題,給院裏确實添了一些麻煩。因為我,院裏的規章制度更改了一些。為了讓我安心工作,院裏也考慮到我的實際情況,給了我一些幫助。所以,因為我在院裏引起的一些議論八卦,我都沒有計較過。我明白,這是人之常情,我不能太過苛責。”
“但是自從我母親來院裏之後,情況就不受控了。您也看見了。對我的議論攻讦比比皆是,當着我的面都能說,背地裏說些什麽可想而知。這些指手畫腳我也都忍了。”
“但是昨天的事情,我不能容忍。”
她首先是有職業道德的醫生,不能容忍自己的病人被如此傷害。
他們背地裏說的那些話,只是她,她可以忍。加上葉雲商,她可以澄清、
但再拖上寧曜,高甜就不能忍了。
寧曜還是楊佑醫院的病人,對一個病人這樣陰暗的揣測議論,這是醫院該有的事情嗎?
高甜不可能和傷害她病人的醫院繼續合作,也可能再在這裏做醫生。
看見那些人的嘴臉,讓她覺得惡心。
哪怕高甜不繼續做寧曜的醫生了,她也見不得寧曜被這樣侮/辱。
科室主任表示深切理解:“小高,這件事情是院裏欠妥。我已經跟他們溝通過了,院裏會整改,相關人員也會向你道歉。通過這次的事情,院裏折射出很多方面的問題,都是我們做領導的失職,以後,院裏要加強精神文明建設,是絕不能再出這樣的事情的。對寧曜那邊,我們會補償會道歉。一定會給你給寧曜滿意的答複。”
“不需要了。”
高甜說:“寧曜的情況特殊,他見了你們,會再度受到刺激。我不想他好不容易恢複的狀态被院裏打破。你們不要去打擾他,讓他安安靜靜的就好。他之後應該不會再回來做診療了,他的案子可以結掉。這個報告我已經寫好了。之後會交上來。至于院裏之後有什麽措施,我也不關心。我已經辭職了,這些和我也沒有什麽關系。今天之後,我也只是病人的家屬而已,等她出了院,我和你們也沒有什麽關系了。”
高甜在醫院裏向來都是溫柔謙和的形象,不論對醫護對上對下對病人,都如和煦的春風般溫柔,沒人見過她發脾氣,她也不怎麽發脾氣。
人人都喜歡脾氣好溫柔的人,她長得好看,也沒有人會去招惹她。
這樣冰山美人冷漠鋒利的樣子,簡直和之前的高甜判若兩人,科室主任見都沒見過,還真的是有點接受不了。
“小高,你不要置氣。”科室主任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這樣吧,你現在心裏肯定是不舒服的。不如先請假,你的假還攢着呢,先放你半個月的假期。等你休息恢複好了,想上班的時候再來上班,行嗎?”
科室主任還是想把人才留下來。
從進辦公室高甜就跟科室主任站着在聊,科室主任想把人留下,幾次三番讓高甜坐下慢慢談,這次又請她坐下,甚至心裏還在轉着念頭,想着是不是一會兒把待遇再談一下,畢竟高甜也是有一段時間沒漲工資了,要想把人留下,院裏這邊也是該有一些表示的。
高甜沒坐,也不想坐。
她說:“主任,我沒置氣。我是認真提辭職的。去意已決,您就別再勸了。”
“您以前也是做過臨床咨詢的,就算一個正常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遭受到這樣的議論攻讦,能夠忍受的阈值究竟是多少,您心裏有數。我在醫院裏待的很不舒服,我不想委屈我自己進行退讓。”
當初高甜入職的時候,是健康正常的狀态入職的。在當下那個時間段,她不需要交代青少年時期的心理狀态,這是個人隐私,她可以不說。
入職的時候照例做的檢查,她很健康,一切都符合考核的合格标準。
“但是現在這份工作的環境,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我精疲力盡了。我必須要承認,我的心理狀态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我心理感受到了傷害,我必須要辭職,我不想再幹下去了。”
她的心理狀态發生了變化,這是事實,已經顯露,也無法隐瞞。出于醫生的職業道德,對自己也是對病人負責,高甜是必須要講出來的。
哪怕是一個正常人,在這樣的環境裏,心理狀态也是一定會出問題的。
聞弦歌而知雅意,科室主任聽了這些話就心中嘆息,知道高甜肯定是留不住了。
當初看中高甜就是喜歡她的工作态度和溫柔堅韌的性格。這樣的工作态度和性格,在心理咨詢診療行業中是最穩定的。
心理醫生跟病人相處,要既能共情,能站在病患的角度幫助他們解決問題,同時又不能被病患的問題及情緒所影響,這需要強大的內心,也需要極強的學習能力及認真負責的工作态度。
高甜數年如一日的零差評業務水準,也證明了科室主任的慧眼識珠。
可正如高甜自己所說的那樣,再強的心理狀态,再溫和平靜的人,也是有一個阈值在的,到了這個臨界點,就一定會有難以承受的心理影響。
四五年過去了,科室主任還是看到了高甜心理狀态的變化。她的意志堅定,是因為沒有遇到那個爆點。也是直到現在科室主任才明白,讓高甜變成這樣的原因,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出現在她的母親身上。
其他的矛盾沖突由來已久,高甜一直忍着,但是昨天下午事情一出,一切就到了臨界點,直接爆發了。
科室主任把辭職報告收了,她不再勸了:“我會跟院裏說,流程給你最快的時間。下周就可以辦妥。你的預約都會撤下來。你把手頭的案子結一下,回頭我讓別的醫生盡快和你交接。”
高甜說了謝謝:“還得麻煩您,這事我不想再鬧得滿城風雨,我就想安安靜靜的辭職。所以院裏還得您費心周全。”
主任點了頭,說:“放心吧。院裏本來就有意要加強精神文明建設和道德規範,接下來他們都會有培訓要上課的,他們都會很忙,還會有考核考試,顧不上你這個。跟績效獎金挂鈎的事,他們不敢怠慢的。何況,這麽大的疏漏,醫院也不敢要這樣的名聲,傳出去病人都跑沒了,會一起整改的。”
處了幾年的上下級,哪怕要散了,科室主任還是很關心高甜的:“小高,以後你有什麽打算啊?”
“你剛才說你的狀态可能不太好,我建議你還是要好好休息。辭職了還要照顧你母親,但是你自己也不能被這些事情襲擾,還是要注意身體的。休息好了之後,看看你有什麽打算,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再來找我,不要客氣。”
“謝謝主任關心,”高甜說,“工作方面的事情,我目前沒有打算。可能要過一段時間再說。”
——不管工作方面的打算以後是什麽,她都絕不會再回到楊佑來做心理醫生了,高甜心裏這樣想着。
高甜有對自己的判斷,以她目前的心态,不适合再去任何地方做心理醫生了。她狀态有問題,不能做臨床咨詢和診療了。
她得先解決了自己的問題,才能談以後。
不然,她可能都不會再有以後了。
談完了離職的事情,高甜又回了一趟辦公室。
昨天請了假就直接走了,今天過來談離職的事情,她辦公室裏還有些随身的東西沒有收拾,現在就一并收拾了全部帶走。
除了些随身東西生活用品,其餘的也就沒什麽了。病案平常都是全部整理好了的,交接的報告晚上熬夜也全部寫完了,直接給小助理,讓小助理等交接的醫生過來把東西一交,還有什麽不懂的再問問她就可以了。
高甜在楊佑工作也有四五年了,曾經很多個時候,她都覺得自己能在楊佑幹一輩子的。她甚至都沒想過自己會離開楊佑,她覺得在楊佑待的還是挺舒服的,要是離開的話,肯定心裏還是會有些舍不得的。
可現在離職了,高甜半點沒有舍不得。
手機上都是鐘千碧和葉雲商的未接來電,兩個人在微信裏也發了很多信息過來,還有很多請求的語音通話和視頻通話,高甜沒回信息,通話和電話就更不會接了。
鐘千碧都能跑出來罵人了,那就證明她的身體沒有一點問題。
高甜原本想的,是把鐘千碧遠遠的送走,然後兩個人斷絕關系再不來往。
但現在這事行不通了,高甜想,她為什麽要好好的對待鐘千碧?她已經仁至義盡,甚至忍着脾氣想要給鐘千碧妥善的安排,但鐘千碧呢?還想要進一步的控制她。
那是她還在上初中的時候,那會兒家裏的房子寫的還是她爸的名字。
鐘千碧有點忌憚這一點,态度就一陣好一陣不好,但她和她爸已經知道了鐘千碧的真面目,可她爸性子比較軟,終究心裏還是顧念着高甜,對鐘千碧總是抱有一點點她可能會改好的僥幸心理。
鐘千碧心裏始終觊觎家裏的房子,數次想要把房産抵押出去都沒有成功。
有一回,趁着高甜要去外省參加一個競賽不在家,她從高周那裏把高周的身份證給騙走了,說什麽她在外頭欠錢了,別人想要家裏的房子抵債,她沒辦法,說家裏的房子她做不得主,因為不是她的名字,說她會另外想辦法。
那些人要她證明自己所說的話,她就把高周的身份證騙走了,給高周的說辭是,是要用高周的身份證去證明這房子不是鐘千碧的,別人看了就不會再用房子逼迫她了。
本來還需要高周親自去的,但鐘千碧一通說,高周其實很害怕去見那些人,所以就沒去,只有鐘千碧拿着他的身份證去了,過了半天,就把身份證拿回來還給高周的。
事後,高周心裏越想越後怕,覺得信不過鐘千碧,就怕鐘千碧拿着他的身份證去幹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或者去做了些他本人不知道的擔保或者什麽,高周就開始咨詢身邊的朋友,想知道這件事有什麽風險。
朋友都跟他說,如果他本人沒有出面,應該問題不大。單單一個身份證,還做不了什麽太大的事情,畢竟為了防止出事,國家這方面的監管還是很嚴格的。
這事高甜也是事情發生之後才知道的,她也跟着擔心了好多天,後來也确實是沒有發生什麽事情,高周這裏也沒有添加什麽不明不白的債務,事情最後不了了之了,父女倆才慢慢放下了一顆心。
但這件事,高甜始終印象深刻。
她始終覺得,鐘千碧拿着高周的身份證出去一定是想要辦成什麽事情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想要轉嫁債務或者用他的身份證做些什麽事情搞錢,但是因為制度規則原因沒有成功。
曾經有過一次,催債的人到他們家裏來,在明知道鐘千碧跑了的情況下,還要找高周要錢,而且為首打頭帶着人過來的,就是跟鐘千碧關系很好的朋友,是她那些所謂的朋友。
高甜從那個時候就在懷疑了,鐘千碧欠了他們的錢,但跟那些人不僅僅是貓抓老鼠的關系,他們挾制她,但與此同時,也依靠她做些什麽事情,很可能就是狼狽為奸的事情。
那麽這一次,有沒有可能是鐘千碧跟那些來醫院催債的人串通好了,想要來她這裏騙錢的呢?
畢竟這次鐘千碧回來,就是奔着她和錢來的。
鐘千碧和那些人做了個局,想要欺詐。或者是真局或者是假局,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騙錢。
鐘千碧不是受害者,有可能是幕後的主導者之一。
高甜現在想要把這件事查清楚。她不想被糊弄過去。她決定查清楚。
如果鐘千碧真的這麽幹了,那麽,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高甜現在辭職了,醫院裏的事她不用再管了,鐘千碧那裏還有錢沒用完,一段時間內不需要續費。
她才剛剛騙走二十萬,現在一門心思想要把葉雲商變成她的‘女婿’,其實也就是所謂的提款機。高甜現在沒時間理會她,只要将她和那些放貸的人勾結的證據找到,鐘千碧再怎麽蹦跶都沒用。
葉雲商的電話和信息就更不用管了,她現在有事情要做,本來就是要疏遠的人,沒必要時時都聯系。等鐘千碧這邊證據确鑿了,警方将她控制住,葉雲商自然沒辦法再接近鐘千碧,兩個她苦口婆心都勸不開的人也就不可能再有什麽來往了。
寧曜那邊,她原本是需要給他做幾個評估與判斷的,有關于後續的治療方案,也有關于昨天那事之後的心理評估,但是她現在這樣的狀态,一樣也做不了。
她心中依舊愧悔自責,與寧曜之間的關系已經不僅僅是醫患了,有些判斷她做不了,有些心理疏導她掌握不好分寸,只好小心翼翼的聯系相處。
但見面——見面還是不要見了。
眼下迫在眉睫的是處理好鐘千碧的事。她要花時間去找證據,找到了證據才能報案。
才能心無挂礙的去見寧曜。
辭職的事情她沒打算告訴寧曜,至少現在第一時間沒打算跟寧曜說。
消息還是傳過去了,她還是要請廖康瞞一下,寧曜現在對旁的事情可能沒有太大的反應,但他對自己依賴感很強,她的事情,總能在寧曜那裏激起很大的反應,寧曜現在還需要恢複,她不想給寧曜再度的刺激,也不想給他太大的壓力,更不希望他因此胡思亂想。
還好福利院裏有寧曜熟悉的心理老師在。
昨天廖康帶着寧曜回去,高甜半夜還在跟廖康大段大段的發信息,請他跟福利院的心理老師說一下,随時注意寧曜的狀态,要及時進行疏導和陪伴,讓寧曜平穩的度過這一階段。
福利院裏都是寧曜喜愛的老師和小夥伴們,他待在那裏,會得到很多的溫暖與陪伴,高甜也稍稍能夠放心一些。
寧曜大概是以為她工作在忙,怕打擾到她,所以除了昨天晚上到了後給她報了平安,今天早上發信息跟她問候早安之外,再就沒有發過消息來了。
兩個人之前朝夕相處,突然一下子分開,高甜不知道寧曜是不是适應,但她确實是有點不适應的。
她工作上習慣言簡意赅,這習慣也帶到了生活中,不論誰給她發消息,她的回複永遠都是比較簡短,沒有太多的強烈的感情色彩。
寧曜也不是話多的人,他在不親近的人面前,幾乎不說話,更不要說手機聯系了。在親近的人面前,反而是視頻通話的時候話會多一點,如果是發微信消息,話相對來說就少一點,偶爾會發一些表情包。
他還在慢慢的适應這個通訊社交的手段和方式。
高甜辦完了事情回到車裏,下意識的就要習慣檢查坐在副駕上的人有沒有系好安全帶,結果剛一轉頭,意識到車裏就她一個人,小孩壓根沒在身邊,她原本揣滿了事情的心裏忽然又有些空了。
摁亮手機看時間,解鎖後高甜去微信查看消息,小孩沒有給她來信息,高甜忍不住把聊天記錄點開,話題還停留在寧曜早上問她有沒有吃早飯有沒有出門上,她答吃了,剛出門。
短短幾個字沒有別的話,後面是她對寧曜的囑咐,但是也說的比較克制比較公式化,然後還忍不住帶了一點長輩式的苦口婆心和關心,寧曜回好的,還回了一個笑臉,也沒有再說別的了。
高甜前後看了兩遍,退出去,似乎心裏空落落的感覺也并沒有好轉。
從昨晚到現在,她冷靜的去做了很多事,做了一些決定,表面上看起來冷靜,但實際上,也只有高甜自己知道,她的心已不複從前平和。
從昨晚就沸騰喧鬧的心到現在也沒有安靜下來,很多年沒有再在心裏出現的念頭又重新占據了她的大腦。她在心中嘶吼的憤怒不忿,還有那些想要瘋狂報複的想法,全都一股腦的從黑暗深處沖了出來,沒有讓她措手不及,卻讓她步步淪陷。
比起十幾歲的自己‘手無寸鐵’,現在的高甜尚能一戰。她長大了,總歸還是有一些防禦的,只是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
睡眠不足,讓她的大腦深處和耳朵裏時不時都有嗡鳴聲。在人前,行動迅速利索幹脆,自己一個人待着就有點遲鈍,拿着手機界面停在微信上,發着呆好幾分鐘都沒有發動車。
手機叮咚一聲,拉回了高甜的神智。
是她拜托科室主任幫她查的私事。科室主任查到了,給她微信發過來一段視頻。
高甜需要拿到鐘千碧和上次闖進醫院來的那夥人私下勾結的證據。她有猜測懷疑沒有用,必須有實質的證據才能立案,才能讓他們受到法律的制裁。
上次來醫院後,那夥人已經走了,高甜忙着處理葉雲商的事情,加上也不待見那些人,壓根就沒有去注意過這些。
但是現在需要調查,她就得知道那夥人的樣子。
醫院監控一定會拍下那些人的樣子。
她沒有跟科室主任說自己的打算,只是随便說了個借口,說自己可能需要警惕一下,至少把人家樣子記下來,不能就她一個人不知道壞人長什麽樣,免得下回碰見了也不認得。
她自己不想再出面,科室主任就答應她去找監控室,把那天的監控找出來錄下來發給她。
監控好幾個角度,科室主任微信上發過來好幾個視頻,都是各個角度的那些人的畫面,甚至還有電梯裏的大特寫,高甜連忙道了謝,把視頻點開一個個都截圖截下來了。
高甜沒打算聲張這件事,她怕打草驚蛇,打算自己私底下慢慢查。
她也不想驚動宋琳和高周,高周那邊的情況好不容易有了好轉,她辭職的事情都打算瞞着他們的,這件事就更不可能跟他們說了。
先查這幾個人現在在哪裏,再查他們手底下的業務跟鐘千碧是否有往來,哪怕拿到一點點實證,她就可以報警了。
不過,這都是灰色地帶的事情,查起來不容易,正路上不好走,高甜估計得劍走偏鋒了。
寧曜現在不在她身邊,她工作也辭了,她爸和宋阿姨在外省,孑然一身沒有牽挂,她倒是可以放手一搏,根本不在乎會不會連累到身邊的人。
做了幾年的心理醫生,給很多人疏導過心理情緒,也治愈過很多人的心理疾病,有一些人對她動心起念,她是避之不及的。但也有一些人,痊愈的時候留了話,是一定要找機會報答她的。
她自然沒應,可現在,也顧不得這麽許多了。
這人世間,萬般不公平,但疾病卻是公平的。疾病不會因為人是億萬富翁或者是天潢貴胄就躲開,只要是人,甭管三教九流都得生病。
心理科,這幾年各色各樣的人也進的多了。總有些所謂江湖上的人。
他們留下名片,仗義執言,只要高甜有事,能幫的他們一定幫。言猶在耳,治愈的時間也沒有隔多久,高甜願意按照規矩來,咬着牙走進她從不肯也從沒有甚至發誓打算一輩子都不踏入的世界。
她帶着名片,打電話找人,先查這幾個人還在不在海州的地界上。
找的也不是一個行業的人,也就不存在交叉勾結通風報信的可能。
打了幾個電話出去,高甜接下來就只管等消息了,最遲一星期,就能得到答案。
高甜随後又接了個電話,維修暖氣片的師傅下午會到家裏來檢查,實地檢查之後,再看看怎麽修家裏的暖氣片。
跟師傅約定了上門時間後就挂了電話,高甜打算随便買點什麽東西中午吃,然後下午回酒店睡一下,晚上沒什麽事,她也不知道該幹什麽。
幹幹脆脆辭了職,工作上的事情就不需要再忙了,她現在也不想再看書了。
一切恒定的她覺得自己需要從中得到滋養得到快樂的事情全部都被打破了,不是沒有重組的可能,但是她不想重組,寧願就這樣破碎。
靈魂從此枯萎和幹涸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她覺得就這樣也挺好的。
為什麽要努力呢?
吃東西也不在意吃什麽了,能吃就行,不餓就行。
這樣的心理狀态當然很不好,也很不對勁,高甜知道自己應該立刻調整,應該積極面對,但現在她的心裏就跟拉鋸似的,那些念頭太弱小,那些呼喊太微弱了,她聽到了,但是視若無睹,不為所動。
就這樣下午一直在睡覺,到了晚上飯點的時候餓醒了,高甜翻出手機随便點了點吃的,然後就等着外賣送上來。
送來了也沒吃幾口,覺得不餓了之後高甜就不吃了。
她住在高層,窗簾也沒有拉上,房間裏沒有開燈一片漆黑,外頭街市大樓燈火璀璨,高甜突然就在想,活着的意義就在于此嗎?
她活着,從出生到二十七歲,永遠無法擺脫鐘千碧。
她活着的意義,就是應該狠狠的報複鐘千碧。
可是報複過了之後呢?過去像夢一樣平靜的生活,是不是就碎了。
是不是就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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