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甜第二天回家裏等着維修師傅上門查看壞掉的暖氣片。
今天又下雪了, 她裹着羽絨服都覺得還有點冷,新聞上說,今冬是海州有史以來最冷的冬天, 希望市民注意防寒保暖。
高甜裹着羽絨服戴着手套在浴室洗臉池洗內衣的時候想, 這個預測好像真的挺準的。她哪怕是待在暖氣裏,手都是冰涼的, 也就只有戴着塑膠手套用熱水洗內衣的時候,手隔着塑膠感受到熱水的滾燙溫度,才慢慢回暖。
檢查之後, 确定将所有的問題全部修好,是需要兩個星期左右的時間。
對此高甜沒有異議,兩個星期也夠了,該怎麽配合她就怎麽配合, 反正她這段時間不用工作, 除了忙要做的事情之外,就是配合師傅回來開門修暖氣了。
下午師傅忙完, 走了之後高甜收拾家裏,快要弄完的時候, 原先的科室主任打了電話過來。
高甜接了。
“小高啊, 你能不能過來醫院一趟?”
前科室主任在電話那頭說, “葉雲商的父母到醫院裏來了,他們指名要見你。”
葉父葉母是去醫院找鐘千碧的,也是去醫院找高甜的。
從出了鐘千碧偷偷趁着住院部疏漏跑出來的事情後, 住院部那邊就立刻進行的整改,一個是保證絕不會再出現住院人員從病區跑出去的事情, 再一個就是不允許與病患無關的人員進行探望了。
如果一定要探望, 就必須要有家屬帶領。
葉雲商因此再過來, 高甜如果不在,他是見不到鐘千碧的。
葉雲商的父母過來,因此也見不到鐘千碧了。
不過,見不到鐘千碧也不要緊,他們要談的事情,跟高甜談也是一樣的。
高甜離職的事情,院裏上下都已經知道了,因為整改,沒有人再敢過多的議論什麽。葉父葉母過來,哪怕高甜不在,他們也不可能去尋高甜,見不到鐘千碧,他們就直接找了院領導,說希望高甜能過來一趟談一談。
這事最後還是交給高甜的前科室主任解決的。靳主任作為高甜的老領導,是最适合處理這件事的,這就是高甜會接到靳主任電話的前情。
葉雲商的父母都曾是海州重點高中的老師,本來家裏也是沒有那麽的富裕,但小康之家是肯定的了。前些年葉父葉母老家拆遷,兩個人都得了一筆錢,夫妻倆一商量,幹脆就用這筆錢創業做生意。
後來生意做得很紅火,夫妻倆就一起辭職了,一心一意的做他們的生意。
對葉雲商這個唯一的兒子,他們從來都是拿他當做眼珠子般疼愛的。
很多事情上都會順着他,縱容他。
不論葉雲商要做什麽,只要不是什麽他們覺得太過分的事情,他們都是支持的。
葉雲商因為學校和感情上的事情發生嚴重的心理問題,他們心疼極了。對兒子的關系照顧就更多了,幾乎是時時刻刻都關注兒子的動态,就盼着他能重新好起來。
錢花的再多也無所謂,只要兒子能健康,他們什麽都願意。
到高甜這裏來做診療,葉父葉母最先也是慕名而來的。
最開始的時候,葉雲商是在別的醫院看心理科的,但始終沒有太大的效果。後來葉父葉母聽說楊佑醫院的心理科很不錯,裏頭有位年輕的女醫生叫高甜的,是很不錯的心理醫生,尤其擅長治療葉雲商這類型的心理疾病。
加上楊佑醫院是私立醫院,收費比較高,服務也确實比較好,葉父葉母就把葉雲商帶過來了。
葉雲商轉到高甜這裏後,經過幾次治療,明顯有了極大的改變,在葉父葉母的期盼中,葉雲商一兩年的時間裏就痊愈了。
葉父葉母很感激高甜的,他們想過要額外感謝高甜,但是高甜是出了名的會跟病患及家屬保持診療之外的距離,是不會接受他們額外感謝的,所以他們為了表示感謝,只能往楊佑醫院捐錢做慈善,指名要給院裏的心理科。
這些錢就都用來給心理科添置設備了。
葉雲商跟葉父葉母的關系是比較融洽的,他是從小依賴家庭的男孩子,長到這麽大也還是跟父母住在一起,有什麽事情也都會告訴葉父葉母。
他痊愈之後,就滿懷憧憬的跟葉父葉母說,他喜歡高甜,想要追求高甜,想跟高甜結婚,做終生伴侶。
葉父葉母在這一段的診療中,作為病患家屬,實際上也看到了高甜的受歡迎,但與此同時,也看到了高甜對追求她的那些人的态度,在他們看來,高甜其實不适合自己的兒子,高甜壓根就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不然她不會至今沒有答應過任何人的追求。
可兒子好不容易好起來,好不容易又燃起了對生活的熱情與渴望,好不容易又愛上一個人,他們舍不得打破兒子的幻想,也舍不得再讓兒子傷心。
對兒子的轉變,就成了默許的态度。
可是,葉雲商是他們的親生孩子,他們也怕葉雲商會在感情裏再度受傷。前一段感情帶給葉雲商的傷害太大了,他們不太喜歡葉雲商再找那樣性格的女孩子,可高甜這樣在感情上過于冷漠的性格,他們實際上也不是很喜歡。
做女朋友不夠體貼,做兒媳婦就更不合格了。
他們怕葉雲商是一頭熱,最終還是要在這段感情裏栽跟頭,一廂情願最終又受了傷。
葉父葉母真的是一顆心四處為難,勸也不能勸,想找高甜談談還被葉雲商攔着,眼看着葉雲商因為追不到高甜甚至都偏執到又有些心理問題了,他們是真的很着急了。
葉雲商換到別處又去做心理診療,還是不放棄追求高甜,甚至跟葉父葉母說,現在事情有了變化,他很有可能追到高甜,只要跟高甜的母親搞好關系,他就能跟高甜在一起。
可看着兒子越來越魔怔的狀态,還有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葉父葉母覺得事情不能繼續這樣下去,至少,他們應該跟高甜談一談,表明一下他們的态度,兒子那邊指望不上,就只有他們出面來溝通了。
看見高甜到了,靳主任就把辦公室讓給他們談:“你們坐下來先聊一聊吧。各自都有什麽想法,都可以坐下來坦誠的講一講。我正好有個會要參加,就不陪着了。”
葉父葉母也不是第一次見高甜,先前見了就覺得高甜這個女醫生利落漂亮,今天再見,就覺得漂亮之外,總覺得多了些說不出來的氣質,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之前就挺冷的一個人,現在據說離職了,就顯得更冷了。
葉父開門見山,先開了口:“高醫生,抱歉我們沒有打招呼就直接過來。醫院新規定,沒有家屬帶領,我們無法見到你的母親。本來有些想要跟她談的事情,只好先跟高醫生談一談。”
“雲商他很喜歡你,我也從他那裏聽說你同他之間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對你的母親,雲商他是很上心的,跑前跑後的張羅,一周好幾次的探望,我就是想問問高醫生,你跟我的兒子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
“都已經這樣了,他的表現,外面的議論,都說他是你的男朋友,是高家的女婿,為什麽還說要照顧好你的母親他才能跟你有進展?”
“這不論是放在任何一對男女身上都是不合理的。這明明是已婚或者情侶之間才應該做的事情。雲商他負責任,他都做了,但我想問問高醫生,你這麽做合适嗎?”
愛子心切,葉父一上來,就是一連串的質問。
高甜淩晨的時候睡不着,又坐在落地窗前看外頭的夜色看了兩三個小時,也就到了六點的時候稍微睡了一個小時,然後就起來收拾自己,回家等師傅來檢修暖氣片,忙了一天,中午也就吃了一口自己下的面條,下午也沒休息。
連續多天的睡眠不足讓她聽葉父的質問耳朵裏都伴随着轟鳴聲。
“葉先生,葉雲商他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時候,我就明确拒絕他了。但是,您和葉女士都是在場的,我的話,你們都聽見了的。”
高甜說,“我第一次給葉雲商診療之前,就同二位說過,我是他的主治醫生,醫院有規定,行業也有約束,我不會跟病人有除了醫患關系之外的牽扯。這一點,我重申過很多遍。我還請二位協助我,請你們轉移葉雲商的注意力,他不應該對我移情。更不應該就此沉湎下去。可是,他沒有做到。”
“其實,你們今天不找我,我也是打算要去找二位談一談的。”
高甜不接受葉父的指控,她說,“關于我母親,我就此警告過葉雲商多次,讓他不要跟我母親走的過近。她的事情,我跟葉雲商說過很多,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二位說起過。她不是普通母親的樣子,她會算計親人,也會算計每一個接近她的人。我希望他們能不再來往,也希望葉雲商不要再抱有能跟我有進展的幻想傷害自己,我希望二位能好好保護他,不要讓他再和我的母親有任何的來往了。否則,他甚至你們家,很有可能被我母親惦記上。”
青少年時期的舊傷疤,自己願意提起的時候,是主動想要說給親近的人聽。
不願意提起卻要反複說出來的時候,是自己把舊傷疤撕開,反複被迫把血淋淋的傷口給人看。
告訴每一個必須要從她這裏得到解釋的人,看,我那個令我恨之入骨令我厭惡的有血緣關系的女人,她是我的母親,她是在傷害你們,請你們遠離她。
——請你們,不要為她提供便利,不要為她提供幫助,不要再來,傷害我。
高甜不可能跟着葉父的思路走,她只能自己主動再次的把傷口撕開,告訴他們,管好葉雲商。
她不知道她冷漠鋒利的面容下,因為長時間的睡眠不足精神不濟,終究還是裂開了些縫隙,她布滿了血絲的眼睛,她盡力掩飾盡力平靜的語音下,有遮掩不住的顫抖。
做生意的人,心思何等敏銳,又跟葉雲商這樣有心理疾病的病患朝夕相處,所以葉父葉母很快就發現了高甜的異樣。
兩個人眼中都有嘆息,葉父緩了緩,開口道:“你關心雲商,可見也不是全然無情。”
“高醫生,你看這樣行不行。你試着跟雲商相處,安撫他陪伴他,讓他好好度過這個時期。你現在也離職了,短時間內不再是醫生,也不是雲商的主治醫師,你能不能試一下。說不定你們就是合适的呢?”
“當然了,關于你母親的事情,我們從雲商那裏也聽到了一些。她現在也生病了,人年紀大了,也不會像年輕的時候那樣亂來。我們葉家有錢,她如果願意的話,我們葉家可以養着她。也可以請人看着她,不會再讓她惹是生非。如果将來你和雲商結婚了,我們就是親人,是一家人了。還有你父親,如果你願意,等你父親回來,我們夫妻也可以單獨跟他見一面,有什麽都是可以好好談的。”
醫院裏的那些議論,其實外頭也是能聽見一些的。
但是葉父葉母真的不在意這個了,葉雲商患病以來,在學校裏,在外頭就有很多的議論,說真的他們不在意這些,任何的事情都沒有兒子的健康快樂重要。
高甜微微垂眸,這些話太過分了,也過于冒犯了。
她拒絕的聲音很輕,但異常堅定:“我沒有要結婚的打算,我也不想談戀愛。不是跟葉雲商試一下的問題,是我就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很抱歉,不能滿足你們的要求。”
“以後,我母親出不了醫院,葉雲商也無法去住院部看他。但等她以後出院,還請二位不要讓他們有所聯系。我母親的問題,我自己也能解決。我不想讓她把你們弄得家都沒有了。”
葉母一直都沒有說話,她一直都在看着和葉父交流的高甜,高甜一直都沒有跟随葉父的思路,而是一直強調讓他們不要讓葉雲商與鐘千碧有任何的往來,葉母聽着,是高甜的最後一句話将葉母的心觸動了。
“高醫生,我們不會勉強你。”
葉母說,“你所說的,我們也能做到。事實上,看着雲商這樣下去我們也很心疼,他自己也知道繼續下去是沒有結果的。但他太偏執了,還是需要心理疏導的。”
“你母親到現在還在聯系他,他可憐你母親,雖然不能見面,但這幾天三千五千的也給了一些錢,這段時間以來,其實他瞞着你給了她一些錢,大約有兩三萬。這數目不多,我們也就沒和你說。”
“前幾天的事情,我們也聽說了,說實話,雲商也有點被她吓到了,沒想到她會那樣說你身邊那個男孩子。雲商他是心理有疾病,行事難免偏激偏執,但他其實是個心地很好的孩子,要不然也不會非要選擇做老師而不跟我們去做生意。他也說不會再去見你母親,就是這習慣難改,但我們一定會看着他的。”
高甜倏然擡眼,看向葉母:“您說什麽,鐘千碧還管他要錢,他還給了?”
她心裏是真恨啊,恨到在外人面前,也不想再玷污母親這兩個字。
葉母點頭,把她和葉雲商的聊天記錄給高甜看:“他心軟,給了。這孩子什麽都會和我說,這裏都是他轉賬的截圖。前天開始,他們的聯系就沒有那麽頻繁了。這兩天他工作忙,也是有點避着,倒沒有再聯系了。”
高甜看了截圖,葉母說的沒錯,葉雲商瞞着她私下給鐘千碧的錢,加起來确實有兩萬八左右,不到三萬。
她要把錢還給葉母,葉母忙說:“高醫生,我說這個不是要你還錢的意思。我是仔細想了想你的話,覺得你的話還是挺對的。确實是不能讓他們再有來往了。這個錢也不多,又是雲商自己願意給的,我們就不要了。”
高甜不肯,執意要還:“這個錢是一定要還的。我不能不明不白要着你們的錢。您把收款碼給我,我掃一下,現在就還給您。以後,是真的不能讓他們再有什麽來往了。她要是再騙錢,你們就應該報警。對付她這樣的人,就不能心軟。”
“這次見面之後,希望二位好好按照我的話去做。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葉雲商只要走出對我的偏執,他就能正常的自由自在的好好生活。我們不見面,就證明你們生活的很好,不和鐘千碧扯上關系,你們會很幸福的。”
葉母不禁對高甜生出些好感憐惜:“高醫生,那你、你之後是什麽打算啊?”
攤上這樣的親生母親,只怕之後的生活會是一團糟吧?
高甜本來業務能力特別強,是很有前途的好醫生,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出了這檔子事,葉母禁不住有些擔心,以後這孩子還能好起來麽?
高甜站起來,沖兩個人笑笑:“這個,就不勞兩位費心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每個人都問她之後有什麽打算,她能有什麽打算?她的打算就不能跟人講。
她本來是應該送一送葉父葉母的,應該有禮貌的陪着他們出去,等人開車走了,她再走。
但高甜實在是怕了,不想被醫院的人看見她跟葉雲商的父母走在一起,就算醫院裏現在正在整改,但高甜實在是對此有陰影,不想再被人議論了,所以跟葉父葉母道了別,提前出來了。
但單獨把人家父母留在靳主任的辦公室裏也不好,她就在僻靜拐角處看着葉父葉母出了辦公室,坐電梯走了,高甜才離開的。
高甜其實能感覺到葉父葉母對她有那麽一絲絲的些微的關心,但是她覺得自己不能回應這個關心,也實在不應該再和他們扯上任何的關系。
她現在的心态極其的不穩定,在得知葉雲商私底下還在給鐘千碧錢的時候,那一瞬間就跟被一悶棍敲在了後腦勺上一樣,疼到窒息,喘不上氣,心中恨意疊加到了最高值。
在那麽幾分鐘裏,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完全白費,一文不值。
巨大的委屈湧上心頭,若不是這幾年練就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她真的會當着葉父葉母的面罵出來,然後哭出來。
高甜為什麽着急先走,是怕自己再跟葉父葉母多待一秒鐘,她真的會哭出來。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高甜一直忍着的眼淚奪眶而出,車裏只有她一個人,停車場裏燈光昏暗不甚明亮,現在也沒有什麽車子來往,亦有很多的空位,高甜一個人伏在方向盤上默默流眼淚,沒有人會知道,也沒有人看見。
她轉給了葉母28346.78,一分一毫都不差人家的,錢全還了。
盯着葉母跟葉雲商聊天,讓葉雲商把鐘千碧拉黑了,并且把截圖發過來,确定他們以後再也沒有聯系了。
高甜盯着賬戶上剩下的三十七塊四毛一分錢,視線再度變得模糊。
她不是沒有錢了,要說錢,她還是有的,存款還有一些,可以取出來。
可是,她放在賬戶裏的備用的錢全部都沒了。
這筆錢本來是不用的,她本來是不準備再在鐘千碧的身上多花一分錢的,結果額外支出,還了人家兩萬多塊。
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但是這樣的日子太折磨人了。
她的存款不多,也是一點一點攢出來的,已經在鐘千碧身上消耗出去三十多萬了,不能再繼續消耗了。
高甜默默哭了一會兒,在車裏平靜了一下,把眼淚擦幹,又把臉上哭出來的痕跡收拾了一下,重新補了妝,确定看不太出來後,才從車裏出來,去住院部見鐘千碧。
住院部現在很嚴格,絕不會再有那樣的疏漏,鐘千碧這裏不會再有閑雜人等來探望她,能見她的人只有高甜,以及高甜肯帶進來的人。
自從那次一夥人闖進醫院來找鐘千碧要債後,肯跟鐘千碧混在一起肯聽她說話的病患及家屬就少了大半。
以前她在衆人眼裏是弱勢的老人,自然會有同情心泛濫的人去貼着她和她解悶陪伴她和她說話。可一旦出事了,就算她還是弱勢的,大家也怕帶來麻煩的弱勢老人。
尤其是大家都不想碰的那種麻煩,生怕走近了會殃及自身。
但也還是有一些病患願意跟鐘千碧說說話的。
可發生那天那樣的事情,全院都知道她跑去醫院辦公樓罵人家有特殊情況的小男孩。
盡管醫院裏議論到飛起,說高甜和寧曜怎樣怎樣,可那都是背地裏是私下的,總還是有一些人記得,記得寧曜是怎樣來到楊佑醫院的,那是福利院被燒光了,他舊病複發無處可去才來的。
這男孩子身世可憐,處境更可憐,他比鐘千碧更弱勢,而且剛剛成年不過一年,衆人議論是議論,可不興到人家面前去說啊。
鐘千碧這樣一弄,衆人就不喜歡了,也不高興了,覺得她不好相處,心地也不好,像是看透了她的本質似的。
正好住院部這邊整改,不只是鐘千碧這裏,其餘病人那裏也都是除了家屬不許閑雜人等再進來,整個住院部都清靜了,也沒有人再到鐘千碧這單人病房來說話了,她這裏就真正冷清了下來,除了護士和主治醫生會過來,就跟被軟禁了似的,再沒有人過來了。
有時候鐘千碧去找人家說話,人家要麽不理,要麽不冷不熱的應兩聲,氣氛尴尬冷淡,也聊不起什麽來。
鐘千碧憋了幾天,再見到高甜就有點急躁了。
一見高甜就質問她:“是你讓葉老師把我拉黑的嗎?你憑什麽這樣做?”
高甜坐下來,冷淡道:“他多少待你還是有些真心的,你卻把人家當成提款機,他私底下給你錢,被他父母知道了,現在我也知道了,要是人家不把你拉黑,難道由着你把別人的家底騙空嗎?”
鐘千碧沒想到高甜知道了,小聲嘀咕:“那是他自己願意給我的。”
高甜不想跟她掰扯這個,反正葉雲商已經把她拉黑了,有葉父葉母盯着,葉雲商不可能再和鐘千碧有什麽往來。
“我已經把錢還給他們了。你現在也不能再從他們那裏騙錢了。”
高甜說,“你的主治醫生給我打電話,說你鬧着要出院?”
鐘千碧連忙說:“對,我要出院。我現在都好了,可以不用住院了。只需要在外面找個房子,好好靜養一陣子就行。你之前說的那些,我都答應你。但是糕糕,只有一點,我不簽那個什麽跟你斷絕關系的協議。”
鐘千碧現在誰也見不到很煩躁。尤其是斷了和葉雲商見面的可能,鐘千碧就覺得在醫院裏像是在坐牢一樣,這裏的人對她的态度不如之前的好了,她就迫切的想要出去。
之前去高甜辦公室罵寧曜的事,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但是現在高甜能夠決定她的去留,家屬是否出院的意見很重要,她才願意軟下來先跟高甜求和,等出去了之後,鐘千碧篤定了自己肯定是會變卦的。
至于協議,是能不簽就不簽的。要是簽了,那她以後就沒得混了。
鐘千碧現在消息不靈通了,院裏沒有人再在她跟前嚼舌根,高甜離職的事情也是醫院的內部消息,不會傳到鐘千碧的耳朵裏,鐘千碧現在就是什麽都不知道。
高甜根本不會應她:“你現在就不可能出院。你的主治醫生都不建議你出院。你現在是感覺好,身體各項指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遠遠沒達到合格的标準。至少還需要住院觀察兩個星期。你老老實實待在這裏,兩個星期後,再談出院的事。”
兩個星期,足夠找到切實的證據了。高甜想,到時候出院直接進局子接受調查審訊,挺好的,就不用出去再禍害人了。
鐘千碧在這裏住院跟被軟禁沒有什麽兩樣,再鬧騰不出什麽水花來,高甜很放心。
她從醫院裏出來,外頭的天都黑透了。
雪還在下,看時間已經六點多了,高甜應該首先解決晚飯問題。
好幾天沒好好吃飯,高甜又餓又困又累,實在是扛不住了,就在醫院旁邊找了個小店,點了一碗馄饨吃。
馄饨做出來挺香的,她給了一大勺辣醬放進去,嘗了一口,辣的人瞬間就精神了。
一整碗馄饨吃完,高甜辣的眼睛通紅嘴唇發麻,還不住的流眼淚,吃完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來。
人是覺得飽了暖和了,但更深層次的精神實際上也并未抖擻起來。
她吃完了,捧着手機回了兩條信息,打了幾個電話,等事情都差不多忙完了,就準備把手機揣兜裏,出門開車回酒店。
結果人剛出小店,還沒來得及到車裏,手機又響起來,掏出手機來一看,是裴教授打來的電話。
高甜連忙接了。
那頭傳來裴教授熟悉的聲音:“甜甜,在哪兒呢?”
裴教授七十多了,但老爺子身體特別好,去首都給某高校帶博士生,少回海州,跟高甜沒怎麽見着面,但網絡上的聯系不少,一直都是互有往來的,很關心高甜,一直說等他回海州的時候要讓高甜到他家裏去玩的。
高甜聽見老爺子那聲親昵的稱呼,寒風大雪裏,也不知道怎的,鼻頭就是一酸,眼淚湧出來,她不肯哭出來,硬是給忍回去了。
一片飛雪落在睫毛上,被高甜飛快拂去,她都不知道,手掌上沾着的水跡,是溫熱的眼淚,還是化盡的冰雪。
“我在外面呢,剛剛吃了飯。裴老師吃了麽?”高甜聲音輕快,假裝一切都很好,心情也很好。
“甜甜,我回海州了,過幾天就是除夕,今年我在海州過年。”
老爺子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沉穩又複有安全感,“我聽說,你從楊佑辭職了?”
辭職申請今天上午就已經批下來了。院裏領導都知道,醫院內部該知道的也會知道。等過些天,心理科會有新的醫生過去,為了不給患者造成不便,新的醫生會用最快的速度接班。
裴教授在海州多年,人脈網消息網自然是靈通的,他又特別關注高甜,高甜離職的消息,能瞞得住別人,能讓別人晚一些知道,但肯定是瞞不住這位老爺子的。
剛才小店裏的暖氣特別足,高甜吃辣吃到渾身冒汗,她把衣服都敞開了,出來了都來不及拉上,現在紛飛的雪花被寒風帶着都往她脖子裏鑽,冷得人哆嗦,涼得人鑽心的寒。
高甜忙着拉上羽絨服的拉鏈,忙着帶上帽子,忙着回複老爺子:“嗯。是辭職了。”
說話的聲音有點低,有點含糊。
裴教授也不廢話,直接說:“甜甜,外面冷。你也別回家了,直接開車到我家來。咱們好久沒見,好好聊聊。天晚了就別回去了,就在我家睡。”
裴教授給某高校帶的博士生都畢業了,老爺子正好就接到了海州這邊醫院的返聘邀請,老爺子這幾年少回海州,在首都待着還是很想念家鄉的,正好又想看看家鄉這邊的臨床心理建設的怎麽樣了。
加上老爺子離開臨床幾年,覺得帶學生不如去臨床有意思,就趁勢回來了。
回海州過個年,年後等休息好了,就去醫院上班坐診。
老爺子跟高甜的緣分,還得從高甜高中的時候說起,一直到現在也有将近十來年的時間了,可以說他是看着高甜長大的,看着高甜從當時那樣不好的心理狀态一點一點的陪着她引導她慢慢的痊愈,直至最後成為他的同行。
兩個人從一開始的醫患關系,到最後的忘年交,到現在老爺子幾乎是将高甜看做自己的親孫女一般親近,可以說是情意非常深厚了。
裴老爺子在首都的時候,心裏就很惦記高甜,覺着高甜在心理學科這方面有超乎尋常的天賦,這女孩子又這樣努力,老爺子是看重她也是很看好她的。
生活中,工作上,老爺子都是關心且重視的。
在首都準備回海州的時候,老爺子就聽說高甜辭職的事了,只是那會兒他沒回來,在電話裏說不清楚,所以到了海州一下飛機,回家不久剛收拾好,就給高甜打電話,讓她來家一趟。
是為敘舊,也是為好久不見的孩子壓壓驚。
這段時間的事情,老爺子全都聽說了,心裏覺得心疼,就想要當面見見,怕她又勾起什麽不好的記憶,是要開解開解的。
高甜這孩子,他是非常了解的,若非反複折磨她的心理防線,若非她實在是不堪重負了,她是不會輕易提出辭職的。
就因為了解,所以老爺子才特別擔心。
裴教授家裏除了他自個兒,就只有他的妻子在。
老爺子的兒女都在外地工作,尚未回家,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老爺子家裏布置的特別有氛圍,挂着小小的紅燈籠貼着剪紙,還擺了好多紅色喜慶的小擺件,配着入眼的全家福看起來就特別的溫馨。
高甜一進門,就被客廳裏滿眼的喜慶紅晃了神,片刻後才回神,含着笑叫人。
跟老爺子的夫人也是老相識了,管老爺子叫裴老師,管裴夫人也叫老師。
——老爺子的妻子也是醫生,是兒科特別厲害的醫生。
裴夫人給洗了水果熱了牛奶,送老爺子及高甜一人一杯,送兩個人進了書房,她就悄悄退出去了不打擾,還體貼的把書房門給關上了。
老爺子家裏也是挺大的,但布置的熱鬧又溫馨,看起來一點也不空曠,倒不像是夫妻倆住在這裏,倒像是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住在一起似的。
高甜這幾天都住在酒店裏,總覺得自己心裏空落落的被隔絕在了人間之外,回家裏也是冷的像冰窖似的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到了老爺子家裏,手裏捧着熱氣騰騰的牛奶,嘗一口,是記憶中熟悉的味道,微微的甜,濃郁的奶味,她覺得,她好像被人間重新接納了一點似的。
老爺子慈愛看她:“你以前最愛喝這個。後來人家廠子破産了沒得賣了。你蓉奶奶一直記着,終于在首都給你找着了一家味道一樣的。我們給你帶了幾箱回來,回家的時候給你捎上。”
高甜小口小口喝着,熱氣彌漫整個眼睛,熏得她越發想哭,還是忍住了,小聲說謝謝蓉老師。
老爺子就笑:“到了這兒,就跟到了家一樣。甜甜,我知道你爸爸在外地治療,宋琳陪着他呢。你身邊也沒個人。我們回來了,你以後常來,知道麽。”
“前兩年還笑嘻嘻的跟我玩笑,還喊我裴爺爺呢,這兩年長大了,正正經經叫我老師,怎麽都不喊爺爺了。再叫聲爺爺聽聽,好不好?”
高周的父母去世得早,本來就生着病,為高周和鐘千碧結婚後的那些事生氣擔憂,沒幾年就去了。
高甜年紀小,沒叫幾年爺爺奶奶。印象中,她自己的親爺爺奶奶就是跟裴老爺子似的這麽疼愛她,她前兩年私下會這麽叫,後來覺得不夠尊重,就又叫回老師。
現在聽老爺子這麽說,她心裏酸澀難受,忍了好些天的眼淚終究沒有忍住,簌簌全落在喝完了牛奶的空杯裏。
沒了熱氣阻擋,流眼淚的模樣全讓老爺子給看見了。
高甜吸吸鼻子,還是抱着杯子,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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