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N
“嗯。”許開年應聲,情緒莫名,語氣卻是平靜,不甚在意地随口一問:“你今天回來挺早。玩得開心?”
他垂下眼,看見她拎着東西,順手接過,極其自然。
自然到讓洛璃錯愕,有些愣住。
而後才注意到他的問題,她反問:“你怎麽知道?”單純好奇疑惑。
“……”
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許開年卻沉默,視線落在洛璃被塑料袋弄得滿是勒痕的那只手上。
能不知道麽?腳不受控地不遠不近跟了一路。
看着兩人一起吃飯、敘舊、逛古巷,聊着他不知道的愉悅話題,甚至——
親密擁抱。
這些都與他無關,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洛璃的世界裏已經沒有他了。
回國之前不是沒人給他打過預防針說,“你這是何苦”、“或許人家姑娘早就有了新生活新的幸福了”之類的雲雲。
他悶不吭聲。
可真當對上那個全然陌生的眼神,許開年還是高估了自己,一瞬間便慌不擇路。
甚至害怕露出馬腳,每天躲在屋裏隔窗戶,看着女孩在小區裏喂小貓、哄小朋友,被大爺大媽熱情地拉去跳廣場舞。
只敢以一個新鄰居的身份,偶爾又短暫地打個招呼。
僅此而已。
到底還是在意的,尤其當那個男人再次出現,簡直是致命一擊。不止在意,還嫉妒,害怕以及不安。
因為他意識到,洛璃也是會喜歡上別人的。
和別人相愛、結婚,白頭到老。
插在兜裏的手早已握成拳,狠狠攥住,心口仿若有所感堵得生疼。
他偏過頭與洛璃視線錯開,往前走,回答她的話,聲音卻忽然冷清:“路過碰上了,看到你和別人一起。”
“這樣。”洛璃點點頭,跟在他左右。其實她想問怎麽沒去和她打招呼的,然而男人很執着繼續她忘了回答的問題:“所以——開心麽?”
認真想了下。
洛璃實話實說:“……還好。”
這地方她逛過好幾遍,一下午就充當導游顧着怎樣不動聲色消弭尴尬去了,開不開心的,還真沒什麽感覺。
跑神倒是挺多。
但她話音剛落,許開年步子明顯快了些。
逃離意味十足,他并不想聽好什麽,好在哪。如果洛璃真講出來,他怕克制不住做出出格舉動。
之後的一路上兩人沒再交談。
其實洛璃是想和新鄰居聊一聊,只是新鄰居沒給她這個機會。
到四樓開了門後,男人将購物袋遞給她,沒打算說話就背過身去開對門的鎖。
洛璃接過來時,看見他手上同樣的勒痕,她想了想道了聲謝,男人也只搖了下頭。
脫鞋進屋,将袋子提進來預備關門的洛璃看見還在對面門口的新鄰居。
她又說了聲晚安。
等了會沒回音,才關上門。
樓道片刻寂靜,許開年轉鑰匙的手一頓。
半晌,他才嗯了聲,低聲:“……晚安,小梨子。”兩秒後,樓道傳來幹啞苦澀的回聲。
回了房,洛璃覺得不對勁,新鄰居今天怎麽給人感覺有點難過,整個人似是失落落的。
不由猜測,難不成是被領導穿小鞋,工作不順利?
這……她有心也幫不上什麽忙。
将冰箱門關上後,洛璃擺了擺頭不再去想。
煮了面端到客廳,頭發紮成松散的丸子頭,窩在地毯上打開投影儀,放了個搞笑愉快的動畫片。
結果吃幾口就不想吃了,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整個房間裏都在回蕩着随動畫人物舉動而發出令人嬉笑的對話,但洛璃腦海裏全都是新鄰居沮喪地垂着頭。
直到洗完澡趴在床上了,她還在想這件事情。
是不是該做點什麽呢?畢竟友善的新鄰居都已經幫她好幾回了。
第二天一早,洛璃醒得比平日早些。
這幾天大概率要變天,氣溫降得厲害,從衣櫃挑了件針織薄衫套上,換好鞋後沒直接下樓,而是按響了隔壁門鈴。
沒有人應,她猶豫地又敲了下。
心裏思忖着自己有些草率了,會不會打擾到人家呢?試探喊了聲:“……許開年?”
這下,門“嘩啦”一下開了。
屋裏簾子沒拉開漆黑一片,看不清具體,男人頭發掩住眉梢,眼底像是泛着青。
想來昨夜是沒睡好。
洛璃忐忑了下,她好像真擾人清夢了,所以一時沒說話。
等了會。
男人先輕聲問,“怎麽了?”聲音裹着沙礫的低啞,未見煩躁。
她撓了撓耳後,糾結了下還是說了:“想請你吃個早飯來着,不過好像忘記提前問你方不方便了,實在——”不好意思。
“方便。”說一半,他直接回了她,而後道:“馬上,兩分鐘就好。”
其實沒到兩分鐘男人就出來了,可能比較急,臉上水跡還沒擦幹。
洛璃遞了張紙巾,許開年看她一眼接過來:“謝謝。”
從短暫相處不難知道男人對這裏不算多熟,昨晚的‘路過’,洛璃不由猜測,不開心原因或許也包括才搬過來的各種不适應,她深有體會。
能帶着他熟悉一下,住了幾年的洛璃還是能做到。
“你才搬過來,對這不習慣很正常——”兩人邊走洛璃邊說:
“我們住的那塊是個老居民區,不過旁邊就是個派出所,所以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大爺大媽一般是晚上七點會到小區花園跳廣場舞,小朋友都放學了,窗戶不隔音,所以這個點會有些吵鬧。區裏有貓、狗之類……”
她忽然偏頭問:“對了,許開年,你對小動物過敏麽?”
“不會,我不過敏。”他回應。
洛璃點點頭,說之前有個來串門的小朋友對貓毛過敏,起了滿身的紅疹泡,把家長和區裏的居民吓壞了,還當是得了什麽傳染的疾病。
她說完,許開年也沒問後來,只低頭看着她問:“怕麽?”
洛璃怔愣,仰頭:“……什麽?”
“你呢,”他耐心重複,“吓壞沒有?”
洛璃微微頓住,看着他的眼神只覺格外熟悉,又分外灼人。
她壓下翻湧情緒,很快恢複,搖頭笑道:“都多大人了,早就過害怕慌亂的年紀啦。”
許開年垂眸沒應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洛璃每天去店裏都會途徑的商業街。她扭頭,笑着:“想吃什麽?粥、胡辣湯、煎餅,還是豆漿油條、羊肉泡馍都有。”
這片洛璃可熟,有種此街是我開的霸氣範兒,你想吃什麽,她都能給你找一家最棒最靠譜的來!
許開年嘆了口氣,低聲笑了。
“就這家吧。”他走近幾步,站在店門口道,說完就自顧自走進去。
洛璃愣了下,擡頭望了眼牌匾上直白的名——田嬸早餐店。
店裏剛好有個靠角落的空位,兩人來得巧妙。
“小夥子要點啥?”田嬸從窗口探出頭來,滿臉熱情好客的笑,下一秒就看到跟在後頭的洛璃:“小璃!”
她當即從裏頭走出來,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最後看向洛璃,“這……男朋友?”
“不是,不是。”洛璃連忙擺手,她解釋:“田嬸兒,是我新搬來的鄰居。”
“哦,這樣啊。”聽着好像還挺可惜。
“……”
“小夥要個什麽?”田嬸知道洛璃要什麽,這話是問許開年。
“豆漿和油條就行。”
田嬸意味不明看了洛璃一眼,朗聲:“行,那就是兩份!”轉身回後廚準備了。
兩人在位置上坐下來,洛璃從兜裏掏出鑰匙放在桌子上,要不然硌得慌。
挂件玩偶換了,許開年一下就注意到了。
一個有點老舊還有點醜,形狀似梨的黃色羊毛氈,甚至黑色圓溜溜的兩只大眼都是不對稱的一高一低,但還是能看出被主人保護得很好。
“你……換了一個?”
許開年覺得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像是哭了,所以他低下了頭。
好在洛璃沒發現,她戳了戳玩偶的肚腩:“你說這個麽?前段時間不小心弄髒就給洗了一下,沒有換一直都是這個。上次那個是備有的鑰匙。”
沒有換,一直都是這個。
“看着挺舊的,怎麽沒想着丢了換一個?”許開年控制不住,近乎于貪心地問。
洛璃沉默了幾秒,這幾秒的許開年緊張得手心發汗。
半晌,她搖頭,才道:“不舍得。”潛意識裏覺得,這個小玩意兒似乎……似乎對自己很重要。
不舍得,這三個字似是染上了魔力,他含混在唇齒間,反複來回。
田嬸端來早點,洛璃看着兩人同樣的餐點,給許開年說,不夠吃這裏還有其他的,想讓再點一些擔心他吃不飽。許開年搖頭說早上胃口不好,這些夠了。
見他不像是客氣,洛璃才開始吃自己的。
将油條拿筷子戳成幾個小段,而後泡進豆漿碗裏……
許開年三兩下吃完,靜靜地看着她,看着他所熟悉的洛璃。
驀然眼角酸澀地笑了。
壓在胸口沉重的石頭瞬時不再難受,一下就想通了。
昨天一整晚他都在跟自己較勁,試着回想以前來麻痹自己,在想那個将自己放心上,喜歡他的女孩。
都說回憶苦澀,可他是靠着這些回憶,渾渾噩噩卻摒棄麻木,選擇忙碌卻依舊向前的生活。
他們之間隔得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月兩月,而是五年。
五年時間,能改變的太多了,可當看到這個心思依然敏感,察覺到別人不高興,會笨拙地給出安慰……
鑰匙扣常年挂着個醜梨、睡覺認床習慣摟個舊抱枕、早餐最喜歡吃豆漿泡油條的洛璃,仍舊對些小玩意愛不釋手,一如既往招人喜歡,善良又真誠。
這一切的一切,讓許開年心安。
她始終是記憶裏的那個小姑娘,而認不認識、記不記得他,似乎都不那麽重要了。
只要她開心,忘掉那些肮髒、折磨人的過往,以及忘掉了他,這些都沒關系;只要她開心,那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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