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P
許開年大二暑假的時候回了趟老家——安岚縣,南寧市下邊一個十八線都算不上的小縣城。
從c市坐飛機到南寧,再從南寧坐大巴到火車站,幾經輾轉終于坐上通向安岚縣的綠皮火車。
一路上暈暈沉沉。
從車站走出來的那一刻,熱塵暑氣撲面而來,燥熱感攻勢猛烈地席卷全身。
站口處拉客大叔們齊整整的,無袖老頭衫外加黑皮拖鞋,沒兩樣的蹲坐在建築物底下陰涼處。
閘機一開,眼瞅見金子似的高聲吆客,嘈雜盛于趕集。
“小夥子,要去哪喲?”許開年正前擋了個滿面油光,禿了頂的中年大叔,笑得和藹,“坐我車走,一下子就給你送到!”
地址都沒問,張口就來的說辭。
許開年不動神色後退了步,一瞬間滾燙上腳,地面曬得如同熱鍋,而他此時就是熱鍋上等死的螞蟻。
再不走馬上熟了的那種。
吐出口氣,他低頭有些不耐,主動報地址:“北澗街去不去。”
司機大叔笑:“不就在安岚一中後頭,放心跟我走。”他樂呵接過黑色行李箱,許開年不放心地松手。
就在快要遞過去,車轱辘一轉從兩人中脫手,下一刻許開年裸漏在外的手臂上伸了條細瘦白皙女孩的手。
小姑娘剛好跑過來的,額頭出了些汗:“哥怎麽跑這來了,媽開了車來接你,在左邊等着呢。”
話音一落,禿頂大叔慢慢垮下臉來,兩只眼珠子盯着許開年等他發話。他挑了挑眉,懶懶嗯了聲,帶着疑惑,卻也沒戳破。
直到感覺到大叔目光開始不善,甚至有種你們在耍老子的怒氣即将迸發時,後背悄悄被人輕輕戳了幾下。
許開年才從“他哪來的這麽大的妹妹?”的思緒中收回,垂下黑眸,低頭便是女孩皎潔的面容。
沒所謂地應聲:“是嗎?那走呗。”
“好的。”小姑娘乖巧應聲。
兩人朝旁邊走了一段,身後是大叔沒素質的破口大罵。
直到聲音逐漸消失聽不清後,搭在他手臂上的白嫩胳膊迅速抽出來,不再搭理他,晚一秒都嫌輸似的。
推着手上行李箱不管不顧的就往前走。
許開年望向前邊女孩無情的背影,挑了挑眉。
還挺會演。
“喂。”
眼看着人越走越遠,他喊了聲。
前邊仍舊走得飛快,女孩當沒聽見。
許開年啧了聲,聲音慵懶:“你是覺得拐走行李箱,我就必須跟上你了是吧……”
合理懷疑這姑娘腳踩着風火輪,态度十分讓人不爽。他點點頭,幹脆利落停下步子:“行。免費送你了。”
“你看看它能不能給你湊出個車費來。”他這樣嗤笑了聲說着,看向甩着馬尾的女生。
不過兩秒,波動的發梢緩緩,如他所料,女孩停下腳步。
她側過身,一雙清淩淩的杏眼沒什麽情緒地朝許開年看過去。
這算是很給面的等他了。
許開年挺佩服地笑了,慢悠悠走過去,渾不吝道:“咱媽呢?”
這是順着她剛才的話說的,可兩人都知道方才在演戲。
女孩愣愣,顯然沒料到他會這樣捉弄,下一瞬就瞟了他一眼,不對,是瞪了他一眼,像炸毛的刺猬。
而後,推着箱子不理他,又恢複了方才的速度。
這下,許開年摸了摸鼻子,自己跟了上去。
走下站臺,許開年緊趕慢趕追上女孩身影,看到她身旁敞篷的家居小三輪車,頓時傻眼。
他指了指,不可置信到錯愕,咬牙道:“你是打算……讓我坐這?”
女孩目光閃躲,眨了眨眼,力大如牛,擡手就将有她三個大的箱子擡上了車後廂,生怕到手的鴨子飛了。
強買強賣了,這屬于是。
兩分鐘後。
許開年覺得自己被太陽曬得降智了。
要不然他怎麽會坐上這個鐵皮門都冒着熱氣的三輪棚車,一道粗橫聲音讓他從夢中醒來:“到北澗街是吧,坐好了咱就走!”
說話人穿着短袖,露個大膀子,衣服下擺撩起來堆在啤酒肚上,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頭發瞧着還挺濃密。
他一屁股坐上駕駛座時,三輪車當即抖上三抖。
“……”
直到車子啓動開走,許開年面上都不怎麽愉悅,憋了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三輪車轉彎的當頭,餘光瞥見女孩動作熟練地往站口跑。
真行!他是明白了,方才跑那麽快不是趕着投胎,而是早點把他脫手,好接下一單。
許開年嘴角抽動了下,問:“剛……您閨女?”
“啊?”坐在駕駛座的老李頭被問得一愣,看了他一眼,很快接道:“小夥子外地來的吧?”
他嘿了聲,“我沒這個福氣呀,這姑娘是放了學,跑過來幫我們拉人賺零花錢的。”
開了話茬,老李頭熱情起來,順口解釋了句:“欸,就怎麽,怎麽說來着,合作,對,嘿嘿,這叫合作關系!”
“坐我們這車能幫你省不少錢,雖然就破了點,小了點還漏點風,可是涼快啊,這可是大自然的風!”
兩側窗戶降下來,三輪車速度提起來和太陽賽跑,裹挾淡淡栀子花香的風迎面拂過,還別說,真有涼快那勁。
總算是舒坦了點,許開年好奇:“合作關系,怎麽個分成?”
“分成啥意思?”老李頭覺這小夥文化得很,一看就大城市裏來的,不過他腦袋靈光,一下就反應過來,“哦,你說錢啊,拉一個人三塊,都是這個價。”
三塊,照她那個速度,一天估計能掙個好幾十。
繞大路将近一小時多,終于到北澗街。
車停在街區門口,許開年掃碼問多少錢,老李頭憨厚老實道:“五十!”
“五十?”許開年手機輸密碼給付過去。随即想到三塊錢一人,他輕笑了聲,提了句:“五十就給她分三塊,你欺負小孩呢大叔?”
老李頭被他直白眼神看着,頓感臊得慌,蒼白解釋:“嘿你這小夥子,那、那是她自己說的,又,又不怪我呀!”
街區這一塊拐個大彎兒就是安岚中學,所以這一片的住宅大多是出租房,還有幾戶早些時候給教師分的公寓,好幾十年頭了。
許開年推着行李往裏走,感覺自己成了只稀有的猴兒,十來雙眼睛巴巴好奇地盯着他,還都是些黑壓壓白得只剩牙的毛孩子。
他停下來,倏地一扭頭。
一群毛孩子騰一下,如林中鳥受驚了,四處逃竄。
許開年:“……”
“圓圓!”陳老太手持一把蒲扇,站在前面笑眯眯朝他招手。
如若忽略這聲喊叫,許開年覺得自己會更高興些,他笑着加快腳步走過去,無奈道:“外婆,不是都說不叫這個名字了麽。”
“這名字多好聽,起了不就是讓人喊的,要不然起小名幹嘛!”陳老太道:“不是說明天才到?準備去接你的。”
“可別,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認識路。”兩人邊聊便往回走,一路上遇到不少老太太的老姐妹。
“欸,陳老師這是你小外孫啊,模樣可俊喲!”
“長得真像蘭君,大美人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多大了?還在上學吧?”
七嘴八舌問候着,許開年臉都要笑僵了,老太太高興回,一路笑得嘴都合不攏。
回到屋裏口幹舌燥的,老太太倒了杯水猛灌了幾口,轉身進廚房給乖孫做了面。之後就要潇灑地拎起音響出門。
許開年吸溜着,聞聲擡眸:“哪去?您不吃啊。”
“我減肥呢,你懂個什麽。老姐妹催我了,我不去都開不了場,誰叫你騙我明個到哦!”廣場舞的姐妹電話轟炸,走門口,陳老太又想起什麽,囑咐道:“家裏沒來得及買你洗漱用品,一會自己去超市買。沿路逛一逛,順道熟悉下。”
“都多少年沒回來過了,丢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聽到關門的聲音,許開年啧了聲,能丢才怪了,他都多大人了。
吃完飯後,陳蘭君準時打了個電話來,耳提面命說着這次他回來的重大任務。許開年嘆息:“媽,您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的脾氣,說多了不招人煩啊?”
“煩你也要說,老太太最疼你,這任務不交給你交給誰?”電話那邊秘書喊了聲,陳蘭君應了聲“馬上來了”。
而後對電話撂了句:“不把你外婆帶北京城來,你也別回來了。”
電話不足半分鐘就挂斷,許開年仰頭長嘆。
趕一天路,渾身都是味,想洗澡來着又想起老太太走時交代的,他拿了手機就出了街區。
想找個超市還不容易麽,許開年打開百度地圖,一搜索最近的一家就在學校旁邊。
午夜降臨,橘色的晚霞斜挂天空,藏在樹上的蟬鳴此起彼伏連沿。許開年慢悠悠地走,一邊打量了下四周。
空氣挺好。車停得挺亂,四叉八斜的。
這會學校沒什麽人了,許開年去旁邊超市買了需要的東西,轉身原路返回。
來的路上看過了也就沒什麽好看的,步子就快些。
走着走着,許開年逐漸意識到不對勁,身後似乎有個小尾巴。
他刻意加快腳步,而後又放慢腳步,身後的人亦步亦趨。
許開年皺眉驀然轉身回頭。
就看見剛在站口坑他的姑娘,此時兩手緊緊拽着書包背帶,神情不安,看到他轉身,吓得兩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一臉驚恐樣,呼吸似乎都停了。
“……”
這到底是誰尾随誰?許開年無語,語氣不怎麽友善:“你跟着我幹嘛?”
姑娘緊抿着唇不說話,抓在背帶上圓潤的手指尖都被用力捏得泛白,哪還有在火車站拉客人裝他妹妹時的機靈樣。
他剛要說些什麽,眼睛一擡,就看見姑娘背後的不遠處,站着幾個一看就是二溜子的混混,領頭頂一頭黃毛,嘴裏還吊兒郎當刁根煙。
裝模做樣地左右張望。
許開年心裏爆了粗口,這小破地方還有二混子,能搶個什麽?視線落到面前姑娘身上,小臉白白淨淨的,沒什麽表情,也就緊拽書包的手透露出緊張來。
這樣一看,心下了然,是挺危險的。
想了想,他揚起胳膊,招手:“過來,去前面。”
姑娘小跑了幾步,背着書包走到他面前,時不時往後望一下。
許開年目不斜視,步子慢悠悠地跟在後頭。
隔着一米的距離,不遠不近走着,路過兩側不起眼的大小雜貨店。
等轉過彎,人多起來就安全了。
姑娘忽地停下來,擡眼看看他,又垂落下來,臉都憋紅了,憋出一句,極小聲的:“謝謝。”
說完轉身就要跑掉,許開年覺得自己這日行一善怎麽也得善到底,他欸了聲,姑娘一愣回頭。
許開年難得耐心道:“回去給家長或是老師說一聲,交給他們解決,記着了?”
相關推薦
心上人她是皇後
0 評論
縱你情深
0 評論
春天不是讀書天
0 評論
職業挖寶人
0 評論
不倒的軍旗
0 評論
督撫天下
0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