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溫第 16 章

“我記得你家不在這裏。”溫雪寧站在小區的某棟大樓前, 四周看了一遍，有那麽點新奇的樣子。

沈家最開始就在他們家隔壁, 後來兩兄弟被送到美國後, 那別墅就很少看到沈氏夫婦了, 再後來直接鎖了。

沈璿冰垂眼，掩藏自己的情緒, 沒有回答她, 徑直走進了樓裏。

兩人沉默地進了電梯，直到電梯再次打開，兩人依舊沒有講話。但站在自家門前, 沈璿冰卻遲遲沒有開門。

溫雪寧在他身後等了一會兒, 見他像是被釘在了門前，有些好奇地往前走了兩步, 側頭看他，猜疑地問：“你是在緊張？”

沈璿冰看她一眼，然後按下指紋。

室內，沈璿汮圍着個圍裙正在廚房裏洗菜，他跟歐陽誓炫耀今天弟弟會帶寧寧回家來的時候, 把歐陽誓給氣得差點原地爆炸。

與之相對的，沈璿汮的心情非常愉悅, 還敢在歐陽誓心情最糟糕的時候問溫雪寧喜歡吃什麽菜。

歐陽誓對自家妹妹是非常清楚的，對她喜歡吃什麽菜也非常清楚。他想給沈璿汮找點麻煩，所以故意報了幾道繁複的菜名。

歐陽誓以為小玄子肯定不會做，可因為少時就被父母送到國外, 弟弟又吃不慣美國菜，保姆也不會做中國菜，只好自學的沈璿汮，經過十幾年的磨煉，廚藝早已經是大廚級別了。

歐陽誓報的幾道菜名，其實根本不難，只有從沒下過廚的歐陽大少爺覺得難而已。

沈璿冰進了門沒看見他哥，但房間裏滿是蛋糕的甜香，仔細聞還有肉香，再看見廚房裏挽起袖子在洗魚的哥哥，身上的冷淡氣息頓時就散了個幹淨，甚至顯出三分溫和來。

溫雪寧看着自進入家門後就好像整個放松了不少的沈璿冰若有所思。可看着廚房裏的人，連她都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表情也柔和了幾分。

沈璿汮偶然間轉頭就看見門口站着不動的兩人，于是将魚放到盤子裏，洗了手再出來，先笑再說：“寧寧，你還是成為了我弟媳呢。”

“汮哥。”溫雪寧看了眼他身上非常可愛的圍裙，喊得有些乖。

她這次沒有反駁“弟媳”這個稱呼了。

可沈璿冰卻說：“我又不喜歡她。”

“冰冰是怕寧寧會搶走哥哥的喜歡嗎？”沈璿汮看着弟弟笑：“放心啦，哥哥肯定最愛你呀。”

沈璿冰冷着臉：“你想多了。”

“呃，那就是我想多吧。”雖是這樣說，但沈璿汮卻笑得更開心了：“你們先坐，我還差兩道菜就好了。冰冰，要熱情哦~”

“說了不準叫我冰冰。”

沈璿汮當沒聽見，滿臉笑意的進了廚房。溫雪寧看他那樣子，似乎都想哼歌了。“汮哥比我哥好。”歐陽誓要是聽見這話，估計要多廁所裏哭了。

溫雪寧打量了一下室內，然後試探似地喊了聲：“冰冰？”

沈璿冰冷眼看着她。

溫雪寧卻是不怕的，她笑着又喊了一句，然後想起來，自從她找到沈璿冰的那一天起，好像自己無論怎麽煩他，他都沒有發過火，或者特別生氣。他頂多給一張冷臉，說一兩句帶刺的話。但那刺其實也軟綿綿的，傷不了人。

“你其實也挺溫柔的。”溫雪寧抱着他的胳膊又喊了一遍：“冰冰。”

沈璿冰端正坐着，卻閉起了眼睛，明顯不想跟她聊天的态度。

溫雪寧卻覺得這樣的沈璿冰有些可愛，像是自欺欺人地閉眼，平日裏那個慵懶神秘卻又優雅帥氣的小王子形象多了一絲可愛，沒那麽高不可攀了。

她微微擡身，在他閉着的眼簾上親了一下，感受到沈璿冰驚了一下，于是笑了起來。

沈璿冰睜開眼，第一反應是回頭去看廚房，見他哥認真地在燒魚，才回過頭看溫雪寧，說：“女孩要矜持一些。”

“我不會。”溫雪寧說：“我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我都會直接表達出來。”

溫雪寧見他似乎又打算沉默的樣子，主動說：“沈璿冰，你帶我去看看你的練舞房吧。”

沈璿冰皺着眉說：“沒有練舞房。”

溫雪寧并不信：“我去問汮哥。”

沈璿冰見她要往廚房走，于是嘆了口氣，還有那麽一點點不仔細聽就會忽略的無奈。他起身說：“跟我來吧。”

沈璿冰把溫雪寧帶上二樓，打開其中一間房：“你看吧。”他自己卻沒有進去。

溫雪寧沒有進去，而是在門外探頭看了一眼，練舞房裏有一整面牆都是玻璃，地上貼了木質地板，還有一面牆上是一個櫃子，裏面是空的。

“很專業哎。”溫雪寧回頭看他，繞到沈璿冰身後把他強行推進練舞房裏去。

她偷偷地看沈璿冰，發現他目光向下，避開了鏡子裏的自己。

溫雪寧仔細地打量了房間一眼，站到了沈璿冰的面前，認真地看着他，問：“沈璿冰，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不跳舞的原因。”

“我知道這是你的隐私，也有可能是你的傷疤，可是我想知道。”她語帶關切，目光真誠：“我不想去問汮哥或者我哥哥，我想要你告訴我。”

沈璿冰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沉默不語。

溫雪寧就等着，直到幾分鐘過去，終于聽到他艱澀的聲音說：“我一跳舞，就會想到爸爸媽媽死亡時的場景。”

戀愛使得溫雪寧好像點亮了體貼這個技能。她輕輕抱住沈璿冰，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就只是抱着他。

她聽戴妍香說“喜歡，卻不跳了，那必然是因為喜歡這件事，而傷害到了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或”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有所猜測了，再聯想到沈璿冰從未提到過父母，她便肯定了幾分。所以此時聽沈璿冰說出口，她并未多驚訝。

沈璿冰又想起了車禍現場的場景，他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那畫面從腦海裏甩出去。

“沈璿冰。”溫雪寧這時候忽然開口，在他看着自己的時候對他展顏一笑：“璿璿哥，我記得我小時候是這麽叫你的。”盡管她已經盡量溫柔，可喊出來的時候還是幹巴巴的。

沈璿冰卻是怔了怔，似乎被她這個幼時的稱呼帶回去小時候，才五歲大的小女孩聲音還很軟糯，長得也很軟糯，明明是個愛哭鬼，卻一見自己就笑。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溫雪寧，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叫自己。

溫雪寧說：“我是因為你才學舞蹈的，甚至到現在，它是我唯一一個願意把所有時間都撲在上面的愛好，可要不是因為你，我不會喜歡它，從而堅持了這麽多年。”

“你是因為喜歡才能堅持下去的。”雖然他嘴上這樣說，但心裏居然有種欣慰感油然而生。

“你去了美國後，我其實放棄過。”溫雪寧想起當年，沈璿冰跟她說要去美國，當年才6歲的她只以為璿璿哥是出去旅游，過幾天就回來的。

可是她等啊等啊，等了很久都沒等到璿璿哥回來，然後沒多久，沈家的別墅裏連人都沒有了。溫雪寧才意識到，她的璿璿哥離開她了。

傷心的她哭着鬧着要見璿璿哥，舞蹈都不跳了，是哥哥告訴她，如果她一直跳下去，有一天就會在舞臺上見到璿璿哥。

後來她年紀越長越大，知道這不過是哥哥拙劣的謊話。可因為這個謊話，她卻從一開始因為璿璿哥喜歡跳舞我也要跳，變成了因為我喜歡舞蹈，所以我不僅要堅持，我還要跳得好。但重拾舞蹈後，她選了街舞，從此忘了當初引她入門的人。

“沈璿冰，你願意重拾對舞蹈的喜愛嗎？”溫雪寧直直看進他的眼裏：“如果你對它還有熱愛，我可以幫你。”

她說得堅定，好像只要自己同意，讓自己再次跳舞根本不是個難題一樣。沈璿冰張了張口，卻是半晌才說：“我不會再跳舞了。”

溫雪寧便沒有再勸。而門外，聽到這個答案的沈璿汮眼神暗淡了片刻，臉上的溫柔轉化為疼惜和憂慮。

他輕輕嘆一口氣，繼而長吸一口氣，恢複成大家熟悉的那個沈璿汮，敲了敲門說：“冰冰，寧寧，吃飯啦。”

三人下了樓，飯菜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三人對面而坐，沈璿汮單獨坐了一面，看着對面的溫雪寧，笑說：“誓哥說寧寧喜歡吃肉，看看這些寧寧可喜歡？”

溫雪寧看着桌上的菜，清蒸鲈魚，板栗燒雞，番茄土豆牛腩煲，糖醋排骨，都是她愛吃的菜。于是她朝沈璿汮笑：“都是我喜歡吃的，謝謝汮哥。”

“喜歡就要多吃哦，冰冰挑食，汮哥平時想要秀秀廚藝他都不配合，做再多也只吃他喜歡的那幾道，我可愁了呢。”

溫雪寧側頭看沈璿冰，她沒記錯的話，中午這人說他不挑食。她像發現了什麽秘密似的笑起來，提高了音量說：“好。”

“冰冰吃醋了嗎？”沈璿汮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弟弟，将一個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個小的慕斯蛋糕：“哥哥專門給你做的。”

沈璿冰抿了抿唇，卻沒說話，假裝沒看到蛋糕，那起筷子夾了一塊排骨。

沈璿汮看着弟弟泛紅的耳朵笑得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