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去了,越君保持着呆坐的姿勢就未動過。面如死灰亦是與心如死灰來講,後者更加讓人心寒罷。
破天荒,他今日卻不是呆坐着了,而是身旁堆着幾罐酒與幾個已經被飲盡濁酒的空罐子随意的扔在一邊。
許久許久都未曾飲酒的他如今竟一次喝這麽多,免不得落得不醒的地步。
那個一向潇灑的人如今卻如一灘爛泥一般倒在地上,本為雪色衣衫沾染上泥土,狼狽不堪是無法與以前比拟的。
白皙俊朗的臉上也或多或少沾染了泥土污漬,散亂的發絲混着滴出來的酒黏在臉上,乍一看,俨如一個乞丐般。倒真看不出來是一個仙人了。
渾渾噩噩的頭腦讓越君覺得困意席卷而來,可他卻不願閉眼,只想看着眼前……眼前那棵早已枯死的樹……他不願……不願相信……
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中閃過,一瞬間就被他百般推脫,直到他不再覺得這是真的才呼出一口濁氣垂着頭坐了起來。
那也僅僅是耷拉着頭靠着臺階,一雙腳也是随意的伸直。
散亂的發絲因此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以及眼裏的情緒,只是隐隐的瞧見似痛心疾首般眼眶染上一層霧氣。
果真是……是他害了她。
“我……有什麽資格……去想你……”越君兀自低聲呢喃着,“倒不如……一死了之輪回折磨萬世,這樣,至少能把欠你的……都還回來……”
接着便見閃着銀光的利刃飛至眼前,被他握住後反手刺穿了自己的肩膀,鮮血頓時便漫湧出來,又将那白衣染紅了些。
“雖不知,這些痛……能不能抵過,但是……這樣是不是就能讓你解氣……”一字一頓帶下的是一個又一個肌理撕裂的聲音,伴随着拔出時飛濺的鮮血,他便是一身布滿傷痕,可他從未哼出一聲。
他有什麽資格說疼?
越君蒼白的唇瓣微張喘着氣,明明額頭上冷汗直冒,明明他握利刃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顫抖,可他的眼神亦是堅定的。
這是他欠她的……若不是他,或許她就不會因此喪命……
“噗——”
他向來是懂得哪些地方并非要害的。他随覺頭暈眼花,也可以準确的在自己身上留下一個傷口。滿是怵目驚心的鮮血流淌了一地。
最希望……這樣她便可以原諒他……
輪回折磨萬世……如此甚好。
“我……越君你是不是傷到腦子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郡葶飄來就看到了他這副模樣,再看他手中的利刃,就此明白了一切。
這真是吓煞她了……
郡葶伸手便可輕而易舉的奪得他手中沾血的利刃,畢竟如今越君已是沒有然後氣力了。接手後郡葶心悸的将利刃扔到一邊,側頭卻不知道該不該碰這個滿身是傷的人。萬一她不小心弄得他傷口裂開怎麽辦?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喂喂喂!越君你倒是給我醒一醒啊!”郡葶試圖将昏過去的人拍醒,可他似乎睡的很昏沉,帶着一點一點的意識散去,如他所願能夠以命償還……
只是越君後來睜眼,依舊是熟悉的床幔,而一身也是疼痛無比。他想坐起身看一看都不行。
真不知,既然都覺得他無能,那留着他有何用?
越君苦笑着看着那天藍色的床幔,接着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是郡葶。
“傻了吧你。”郡葶唏噓不已的坐在床沿,“要不是你刺的都不是要害,不然你就等着死透吧你!”
“這是本君欠她的……”
聽到他張口閉口都是欠她欠什麽的,郡葶覺得頭疼萬分。在他昏迷的時候她已經聽了好多遍這句話了,她就不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讓越君一個那麽開朗的人變成了這樣。
“什麽欠不欠的?爺爺,我求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好嗎?”
“欠她的……怎麽能不還?”
越君低靡的言道,不知是聽沒聽到郡葶的話,總之他一直在盯着床幔,一直說着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還了後……只求她不要再遇到本君了……”
“停停停!”郡葶趕緊打斷這個瘋子繼續胡言亂語。什麽欠什麽的還什麽的,聽得她都頭大。
“爺爺啊,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了将老人家你變成了這樣?難不成那什麽死了?”
聞言,越君瞳孔猛縮,他竟強硬的坐起身來,不顧郡葶的阻攔下了床榻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殿前。入眼是那已經枯死的樹,忽的他笑出了聲。
果真是……不是夢啊……
郡葶聽着他悲怆的笑聲,不由得覺得心間泛疼。難不成,那女人真的死了……所以越君才會變成這樣?
穆元郡葶你這是說了些什麽啊這……
郡葶此時真是恨不得打自己臉真的,為什麽要去刺激他啊……
“哎越君……越君……”郡葶試探性的上前去扶壓根就站不穩的人,可他卻甩開了她的手,冷冷的一聲讓她離開。
“本君想一個人。”
“哦……”郡葶無奈的選擇了離開,只是走到宮殿門口她還是頓步回頭交代他千萬不要再自殘了,雖然他未有回答,也未有看她,但她想他應該是聽進去了罷。即使是沒聽進去,她也沒有辦法了……
郡葶離開後,空氣裏又只剩下他自己一人的氣息,如此他才敢将她的紅袖取出來。不能……不能讓別的氣息染了上去。
“要怎麽樣……才能讓你解氣?”越君瞧着那斷長袖自言自語,又是這樣過去了很久很久。
随後幾日,他卻被越帝強行召見,不顧他的意願見面就将他訓斥了一頓。
“孽子,你知不知道郡葶她一個人跑去凡間了?”
“嗯。”越君心不在焉的答道。
“那你為什麽不攔着她?你難道不知道她未有自保的能力嗎?”
聞言,越君淡然一笑,卻未開口。
亦是如此,他被氣急的越帝直接一掌震得數尺遠。隐忍着一口鮮血才未有咳出。到此,他才明白,他之前的那一掌有多疼了。
這一掌,她承受過,他也要承受一遍。
“孽子!”越帝恨鐵不成鋼的瞪大眼睛,随後決定了命令越君入凡間将郡葶尋回來,也不顧他是否同意,就将他強行押了出去。
早就已經習慣了如此強硬的方式,況且如今的他也對天涯海角都無感了。哪都可以待,只是……還是去找一下那丫頭罷。
殊不知,他離開之時,殿前的那棵樹漸漸的恢複了生機,只是速度十分緩慢,慢到肉眼不可見,可還是代表着,血留殷,還活着。
就此,一朵幽蘭的花,周身染着蔚藍與深藍火焰,明亮卻靜谧的在燃燒着,灼燒空氣,卻不發出一點響聲。爾後那清冷的花燒得熾熱,一個曠遠又近在咫尺的聲音從遠方飄來,又如水流一般朝遠方蕩漾而去,讓人難以抓住。
“女娲,你該醒了……”
那聲音似熟悉在哪聽過,卻又朦胧讓人摸索不到真真切切的記憶。
忽的睜開眼睛,車水馬龍的街道以及悉數的叫賣聲與嬉戲歡笑聲漸漸的飄進耳畔,再從心間響起柔轉惹人親近的聲音。
“沉睡數年,可真是醒了。”
血留殷一時間未明白自己為何置身于此。她最後的記憶是停留在斷去七寸的垂危時刻,而如今她卻未死,且感覺法力也恢複了。
“女娲你莫不是忘了?那日你在雪地裏,可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以心換命,自此,我才得以被喚醒。”
那聲音恍惚的響起,又蔓延着心間再至散去,總之,很神秘讓血留殷有些疑惑。
只是忽的出現在了這繁鬧大街上的她,是擁有一張妖生的臉,風情美豔亦是那些凡人從未見過的,便自然就受人關注了。
“瞧,這姑娘生得好生俊俏,竟比那絕世舞姬還要明豔幾分。”
“真不知鈴城竟有如此傾城之人?”
血留殷一瞬間便成了所有人的關注點。
“先離開此處罷。”
接着,便瞧見一抹紅色踮腳躍起,在衆目睽睽之下輕松飛躍離去,帶走最後的芬芳,一絲馥郁也不留。
落入一片樹林,踩着草木,血留殷內心滿是詫異。她竟可以操控她的身體?那即為何人?
血留殷因此而細聽心中聲音娓娓道來。
“我乃為你,是你的執念,亦是心魔。”
心魔,執念?
“不錯。”
血留殷微微蹙眉。她何來心魔一說?
“女娲,你應該明白我定然是那個最知曉你心事的人,你有何執念,我一清二楚。但放心,我不會做然後背叛你的事。”
她亦是明智的。知曉血留殷需要的僅僅是信任,她便可以信任,然後博得她的信任。這樣便不會出意外了。
“嗯。”
血留殷低聲應道,只是漫不經心的。她目前在思索,沒了心,是好是壞?說不清楚。
翌日清晨,細聽擦着枝葉發出“吱呀”細響,便可見一抹紅色行走在或綠或昏黃的樹林裏,身上披着天空眷戀的第一抹陽光,時而走到陰翳處投下陰影在她身上,也未曾讓她停步。再繼續前行,衣角擺動之時,那雙蹭了不少傷口的玉足暴露在空氣當中。
因為未有鞋,就總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女娲,前方有條小溪,你去清洗一下罷。”
聞言,血留殷默認了。撩起衣擺将一雙玉足浸入透明的水中,那映照着光芒的溪水,使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膚變得如同那凝脂玉一般,細膩柔滑。只是或多或少的傷口帶着紅色,其實這樣看來也不像是瑕疵,倒像是別致的花紋。随意不羁的橫在肌膚之上。
随着流動的小溪,一條透明色的小魚兒竟游了過來。這魚似乎是不怕生的,先是試探性的靠近血留殷的腳,确定了她無危險後才觸碰那寶玉。
血留殷默聲瞧着它的這番舉動,一絲一縷的柔情竟蔓延開來。
那小魚兒吻上了她的傷口,隐約間她可瞧見血絲乎拉飄浮在水中,而那條魚也歡快的吮吸她的血,本為透明的身軀卻逐漸泛着紅色。
見此,血留殷一雙血眸隐匿着霞光,變得幽暗了些。
後來估計是這小家夥覺得獨自偷歡不太妙,便招來了不少或大或下的透明色魚兒一同簇擁而上,放肆的飲她的血。
剎那間,紅光閃過,血留殷揚袖起身。那清澈的溪流水面上便緩緩地浮起一具具魚的屍體。它們翻了白肚,死去了。
血留殷暫且瞧了一眼便轉身離開。飲血而生之物。活的如此罪惡,倒不如死了好。
她可深刻的明白此時血留殷是何種想法。怪就怪這些魚與血留殷同為一種,而血留殷最痛恨的,便是以血為生的罪惡。同時,也包括她自己。
想罷,她出聲說了一句“走罷”,便開始為她解釋一些事。
“女娲,此次帶你來凡間,是為了還了你重生改動的天命,所以,你需替三人受下磨難才可歸去。”
“嗯。”
血留殷再一次出現在了鈴城南邊的街上。她隐去了眼中的血色,俨如一個凡人模樣。可她的一張臉總是免不得受到人們的關注。
因此她身後追随着不少男子,有的一副財氣外露,而有的又是一副書生打扮。總之,他們都是因她的美色而來的。
“在這條街上,可以遇到你的第一人。”心底的聲音解釋道,直到血留殷同着她的提示頓步于一家茶樓時,她便看見了一個長相清秀卻面黃肌瘦身材矮小的姑娘背着竹簍,姑娘将竹簍取了下來倒出幾近一半的新鮮茶葉,若是按着變賣的價錢,這便可以賣上半兩錢,可掌櫃卻扔了幾個碎銀子給她。而姑娘還笑着接住然後背起竹簍離開了。
“那便是你的第一人,名為紙鳶,是一名采茶女。”
随着那位名為紙鳶的姑娘,血留殷追随到了偏僻山腳下的一個茅草屋裏。那裏似乎是紙鳶住的地方。
剛靠近關不緊的門側,就聽見裏面傳來年邁老人的咳嗽聲,嘶啞的聲音且氣力不足,應當是長久營養不良所致。
血留殷移目于茅草屋內,很小很簡陋。僅有一張石床,床上躺着一個兩鬓斑白面黃肌瘦的老父。其次便是一張漆黑的矮桌,上面橫放這一個破碗。再者也只剩紙鳶一直背着的竹簍。最令人深覺心寒的便是那用泥糊住滿是破洞的窗戶,盡管是糊上了,也還是在冬日之時會有涼風灌進來,吹的人發顫。
“爺爺,你還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不弱男主不弱男主不弱。
只是忍的事情多了,也就覺得不痛不癢了,不過還是有個性的……
後面基本上是不虐的劇情,甜倒是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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