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流宕了數年,在此時此刻能夠遇見一個不陌生的人,這該是讓她有多高興。從郡葶表情來看便知了。
她先前還很奇怪為何自己會對血留殷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如今應當是了解了。比起穆元氏,她覺得還不如一個人人稱為妖女來的好,至少血留殷不會像她的族人一樣,幾年也不來找她回去。
想着想着,郡葶的眼眶逐漸泛紅,小臉也是紅紅的。她哽咽了一聲,擡頭去看血留殷,即使是看到她眼裏的疑惑,郡葶還是覺得比無人問津更好。
“我餓了怎麽辦?”郡葶笑着問道。說完之後沒等血留殷開口又插了一句。“這次你不能把我扔下了……”
聞言,血留殷竟覺得她這話透露着一種怨恨,是對當時她心情低靡時将她一人扔下所散發出來的。只是看着她一雙素色眸子含着霧氣,且眼眶紅紅的,說不出的感情在心裏泛濫成災。
“好。”血留殷确鑿的應聲,伸手覆上了她的頭,手下傳來毛茸茸的觸感。她試着輕撫郡葶的小腦袋,雖然從來沒有這麽做過,不過這種感覺是她一直想要的。
郡葶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問道:“姐姐你該不會喜歡小孩子罷?”
“嗯。”面對血留殷不否認都回答,郡葶梗了一下脖子。怕就怕到時候血留殷知道了她不是小孩子……然後會發生什麽她已經不敢想象了。
“我……”郡葶張口,想了想還是閉嘴了。
不行不能現在說……否則肯定又會被扔掉的。
細想了許久,郡葶才決定下次再找個機會告訴血留殷這件事,到那時候就随她決定了。因為這段時間,她不想一個人。
随後,在血留殷帶郡葶找寫吃食時,天下起了小雨,不大,卻也會讓路上行人加快腳步。
買了些吃食,又是在湖心亭中。郡葶倚靠着雕木欄杆,些許雨水滴濺下來濺到她臉上,涼涼的卻帶着一些清新的味道,徐徐飄進鼻息,令人心曠神怡。
“過來。”身後傳來血留殷的聲音,郡葶應了一聲便轉身蹦跳着過去,習慣性的她跳上了桌,露出一雙小腳丫子擺來擺去。雪嫩肌膚吸引了血留殷的視線。
緘默許久,便聽到血留殷低聲問道:“自己吃?”
聞言,郡葶毫不猶豫的張嘴湊過去示意她喂自己吃。
淡笑着,血留殷拿起一塊花糕塞進了郡葶嘴裏,由于那花糕切塊比較大,郡葶輕咬了一下然後趕緊用小嘴叼着才不會讓花糕掉了。
面對郡葶投來的目光,血留殷垂着眸子,似不願多言,卻還是言道:“吾從未做過這種事。”并非不願,只是沒有機會。
聽着她有些抑郁的聲線,郡葶瞬間便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點太傷人了。如果她未看錯的話,血留殷的命格裏都是紅色的血,其他的一概不存在。也就是說,在她以往的日子裏,除了血便沒有其他的東西了。整日嗜血殺人……其他的一點都不知,人生該是如何的無趣……
“對不起……”郡葶将嘴裏的花糕拿走,随後一臉歉意的言道。
記得越君曾經跟她說過要知人論世,如今她卻忘了這一點……
“罷了。”
聽她嘆惋的話語,郡葶轉頭尴尬的笑了笑,拿起沒吃完的花糕又咬了一口。甜味在嘴裏蔓延開來,忽的她發覺嘴裏的東西有些熟悉,她好像吃過。
瞧着手上的花糕,郡葶宛如石化了一般愣住了。
這……不是越君的花糕嘛!難不成越君來過!
想到這裏郡葶見心血沸騰了。越君來過是不是就能将她帶回去了?
不過後知後覺她才明白,越君來了的話為何不直接來找她,而是留下花糕?這不太像越君的做法!
那麽一切都切入點便只有給她吃花糕的人身上了。
郡葶摒棄了先前的吊兒郎當,後一臉凝重的盯着血留殷看,神神秘秘嚴肅認真的問道:“這花糕哪裏來的?”
血留殷瞧了一眼她手心裏的花糕,眼裏一抹異色閃過,随即逝去不知所蹤。她沒有說話而是移開視線看向別方,顯然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了。
這花糕是先前的,不過是忘了扔罷了。如今能給這丫頭填肚子,倒也比無用扔掉來的好。
既然血留殷不想回答,郡葶也沒有辦法再繼續問下去了。張口将最後的花糕吃下肚去,順便又拿了一些吃食吃下才足以讓自己不覺得餓了。
反正已經等了幾年都沒有人來,她又何必抱太大的希望。說不定這花糕只是味道像罷了。畢竟怎麽會有人像越君一樣去撿剛落地的杏花來做糕點?
“少爺……這裏有個亭子,先躲會雨再回府罷。”
“好。”
聽着聲音逐漸清晰,便有一公子打扮的人帶着一書童前來避雨。
公子入亭後才發覺亭中有人,一身雨露未幹便小心的問道:“小生不知此地有人,敢問姑娘能否許諾小生借此一避?待雨小些小生便會自行離開。”
他的話語随着雨滴濺地面發出的響聲一同散去。只是沒有人回答他。郡葶偏頭瞄了一眼公子,又轉過頭去伸手拿桌上的花糕繼續吃。像血留殷一樣,不做任何表達。
公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看着雨也未小些,便只有帶着書童走近一些,此時他才注意到那女子便是他那日在茶樓之上所見禦風飛天的女子,一襲紅衣暖色濃郁,以及她劍眉微皺時的悵惘柔情,他亦是不會認錯都。
公子試着又上前了幾步,懷着驚喜萬分的心情主動尋找話題:“小生成府成凩準,敢問姑娘芳名?”
回答他的,還是那淅淅瀝瀝的雨聲。雖說如此他還是覺得人生歡心事會比愁心事多。上天應當是眷戀他了,所以才讓他逢雨然後遇到她。
未得到任何的回應,書童也看不下去了,拉過自家少爺就坐到一旁去。
“少爺啊,你身體不好還是悠着點。”
“沒事,我沒事。”成凩準掩唇小聲咳嗽了幾聲,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些許冷汗從額角冒出。他的骨節最受不得的就是下雨天了,每當這個時候總是疼得要命,還無藥可治。
此時,殷卻突然開口言道:“女娲,這個人你必須救。”
血留殷沒有應聲。又聽到心底傳來聲音:“他乃為華清以後的夫君,若是在此散命的話,定然會壞了所有的常事。”
只是奇怪本應當是華清出手救人卻變成了血留殷本身去做這件事。
此事古怪,這變動有些反常了。
聽到殷這嚴肅且不容置疑的話語,血留殷便暫且将視線移到了成凩準身上,無疑他臉色很難看,隐隐的可以瞧見他顫抖着咬牙忍着疼痛。看起來應當是舊疾難治許久了。
血留殷緘默,直直的盯着成凩準看。成凩準擡頭便對上了她的視線,不出意料,她的一雙眉目裏波瀾不驚,俗人難比拟的清亮雙眸,少了纖塵,多了孤冷。最吸引人的莫過于她的氣質清冷,以及那并非常人能駕馭的紅衣。即便是這麽穿,亦是抑制不住她從深處散發出來生人勿近的氣場,這是許多女子都不曾擁有的。
她很吸引人,不僅僅是容貌上。
成凩準微微笑着,心裏暗自慶幸這場雨。他應當慶幸自己何德何能得此女子一眼青睐?
成凩準又咳嗽了幾聲,便瞧見血留殷移開了視線,然後起身朝自己走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應當是上輩子積德過多,所以才可以讓她靠近他。
此時他是連身上的疼痛都忘得一幹二淨了。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血留殷,一點也舍不得移開。
“姑娘……”成凩準輕聲細語,血留殷亦是垂着眸子走到他面前,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臉頰,指腹似不經意間輕蹭到他蒼白的唇瓣,停留片刻後又抽離,随後便瞧見血留殷退回去了,而他依舊癡笑着愣在原地。後知後覺無一絲的疼痛了。
剛才……她應當是為他療傷罷?
成凩準眉眼帶笑的起身上前感謝道:“感謝姑娘施救之恩,不知在下如何報答姑娘?”
“無需。”血留殷僅僅回了他倆個字便沒有要理他的意思了。
可在成凩準眼裏,這兩個字已經足夠了。
“那姑娘可否告訴在下姑娘芳名以及家住何處,相逢一場,便是有緣。”
成凩準說了這麽多話,依舊沒有得到血留殷的回答,心裏免不得有些惬意,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足夠幸運了,至少能夠與她說上一句話。
雨也愈來愈小直至停息,成凩準也該走了,臨走前他回頭對着亭中側目瞧着天際的人兒小聲道別後才帶着書童離開。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被郡葶看在眼裏。
郡葶拿起吃食塞進嘴裏嚼着,心裏想的事情還挺多。
話說越君的情敵還真是多啊,不過好在血留殷這個人本來就不喜歡與人交往,不然有越君哭的了。
郡葶眨巴眨巴眼睛偏頭去看血留殷,她亦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忽然郡葶腦中閃過一絲狡黠,她神神秘秘的開口:“姐姐你知道嗎,你以後會墜入情網的。”
她的話成功将血留殷的視線吸引過來。一聽到情網這類字眼,血留殷便覺得可笑至極。
一個嗜血而生的人,何來情又何來義。
“墜便墜,結果都一樣。”她淡然的話語讓郡葶皺眉。
為何血留殷永遠都是一副看透了人生的模樣,就好比那些将死之人在臨終前悟得一生一般。可是……血留殷是妖啊,壽命還很長很長。
“姐姐你的意思是?”郡葶試圖去詢問她,但對上她孤傲不遺的視線,她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罷了,姐姐你不想說就不是罷,畢竟每個人都有隐私的。”
聞言,血留殷便收回了視線。
這便是隐私……是嗎?
一個夜晚過去,又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時光。血留殷照常在湖心亭中坐着,一動不動的視線飄向遠處的湖面,剛撒下的新鮮的陽光在湖面上,星光點點流宕在湖面上,楊柳依依撫過水面與其融合,一折楊柳一折腰,舞女的舞姿似乎也比不過的罷。
過去了數日,血留殷也等了數日。她等的自然是華清,而這今日也終于是等到了那個絕世舞姬。
身着一身鵝黃色長裙,衣擺些許拖地,随着步伐身姿微微擺動,踩着蓮步走入湖心亭中。
習舞之人,一舉一動便都有那不足他人言喻的氣質。
華清微微颔首上去坐在早已等候多時的血留殷旁側,先是沒有說話,到後來過去了許久才低聲言道:“我願意。”
“嗯。”血留殷不問原因便回應了她。她并沒有窺探人家生活的癖好,況且若非這是她應當承受的,她亦是不會與此人有任何的瓜葛與交流。
華清點點頭,她移目去看血留殷,看了好久好久,将她整個容貌以及所有的細節都看了個遍,也不覺得有一絲一毫的熟悉。可這人還是找上她了。
“你能告訴我你是何人?我不想将自己的身體交給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華清言道,血留殷細思她的話語,覺得通曉,便張口言道:“妖。”
聽到這個詞,華清的臉色“唰”的一下全白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生得傾城容貌的女子竟是妖。此時她有些害怕了,但她不敢顯露出來是因為她怕到時候血留殷發覺了,可能會因此傷到自己。
可她還是忍不住都冒出冷汗,視線流轉不敢去看血留殷的臉。
将一切盡收眼底的人,扯動嘴角淡言道:“吾只做吾要做的事,其他的不感興趣。”
她即無心取她性命。
被看破之後的華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當時的确有害怕,有後悔自己做了這個決定。若非她在前幾日獻舞之時遭到一些纨绔子弟強行騷擾的話,她就不會考慮這個想法。說來,她是自私的,也是懦弱的。
“把身體給了你,我有什麽好處嗎?”
“吾會替你受你所受的苦。”
“我所受的苦?”華清眼裏閃過詫異,本來是要開口詢問,但想了想又閉嘴了。“我的苦,有人受……那便謝謝姑娘了。”
“嗯。”
聽完最後一聲後,華清就已經倒頭在桌上失去了意識。本來是在睡夢中的郡葶一直被倆個人說話的聲音吵着就有些睡不着了,如今聽到華清倒頭時發出的聲音,便很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卻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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