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她是皇後第 93 章 末

索大人的信猶如一道及時雨,挽救了東宮內狼藉的場面。

劉叢裕從盛怒中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地上狼狽的太子妃,她始終低着頭,零星垂落的發絲擋住了臉頰,神色難辨。

太子稍加停頓片刻,忽而拂袖離去。

一室寂靜中,華婉晴緩緩睜開眼,她被芳姑姑牢牢抱在懷裏,可那些破碎的瓷器還是滑過她的手背。

芳姑姑大驚失色:“娘娘,您還好嗎?”

白嫩的肌膚上驚現一道道蜿蜒嫣紅的“裂痕”。

“快,快傳太醫。”

華婉晴怔愣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傷痕,卻恍然不覺疼痛。

比起太子盛怒,這些傷算不得什麽。

雖然他未言明,但她已然猜得到,他已經····知道了。

憤怒只是表象,他那雙清朗溫潤的眸子裏,寫滿了哀傷,失望。

霎那間,過往的甜蜜時光猶如一把把利刃,深深插入她的胸口,好痛,她的心真的好痛。

方嬷嬷将太子妃扶上美人榻,她周身發冷,綿軟無力的依靠在團花靠枕上。

宮娥們小心翼翼清理滿地狼藉,安神香的氣息緩緩溢散開來。

太醫號完脈卻忽然起身行禮:“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

衆人正覺得疑惑時,只聽太醫激動:“真是天恩浩蕩,娘娘遇喜了!”

華婉晴忽而垂下眸,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腹部。

她有身孕了?

她懷上了劉叢裕的孩子?

父母期待已久的事情終于降臨了,她懷上了龍裔!

芳姑姑與宮娥們對視一眼,衆人皆掩不住喜上眉梢,能夠為皇家延續龍脈,對後宮女子而言真是莫大的榮耀啊!

榻上的太子妃眸中盈滿水霧,似乎還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緒中。

殿下,會不會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

想到此,華婉晴赫然擡眸,眼前一片朦胧淚光,她忐忑的思忖着,他······會嗎?

*

書房內,索大人不遠千裏寄來了厚厚一疊信。

劉叢裕拆開之後一目十行。

信中洋洋灑灑詳述了華家嫡女送嫁的過程:初始于何處,路上随行人員名單,婚船沿途經過地點,中途遇襲的時間與具體方位······

索大人在信中直言,此事事發突然,華府當時為避免節外生枝,全力封鎖了消息。

是以,他艱難查證,幸而找到了當初劫婚船的那夥人江洋大盜,撈出了婚船的殘骸,這才弄清楚了華家嫡女真正的下落。

這一份信,劉叢裕看得膽戰心驚。

這背後竟發生了這麽多事?他全然不知!

當他掃過青城寨三個字時,黝黑的瞳仁卻倏爾收緊!

青城寨?

她流落到了青城寨?

青城寨?

無數疑團在劉叢裕心中堆疊起來。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正的華婉寧如今身在何處?

紙短事長,索大人盡力描述完全:已過查證,如今華家嫡女,華婉寧已經與桑青野完婚,此刻身在蓉城。

“砰!”劉叢裕心口忽而燃起一陣熊熊怒火,他憤然叩下手中信件:“呵,好一個蓉城!”

當初那個桑青野在大殿之上向自己請命還言猶在耳,劉叢裕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驚天大陰謀。

他們一個個都将自己蒙在鼓中。

區區一個武将,居然娶了自己的未婚妻?

她本該是太子妃,本該嫁給自己,可她偏偏嫁給了一個草莽?

不,不對,不是這樣,這其中一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緣由。

劉叢裕重新拾起信紙,從頭到尾重讀一遍。

心中只有一個猜測:她一定是被迫的,亂世流落荒野,她一定是迫于無奈的。

否則,誰會願意放棄皇後寶座,嫁給草莽為妻?更遑論,他倆的婚約是多年前天子欽定,她萬萬不可能這麽做。

信的末尾,索大人請求殿下指示,下一步他該如何行事?

劉叢裕倉促提筆寫下回信。

半晌後,他招來自己的近衛:“八百裏加急,将此信送到索志朗手中,告訴他,摒除萬難,務必執行。”

語落,那人躬身一拜,很快消失在東宮。

偌大的書房中,徒留太子一人,他高坐于案後,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書房外,芳姑姑卻難掩滿臉的激動之情,恭恭敬敬地迎上來:

“殿下。”

劉叢裕聞言回神,随手拾起一本書冷然:“何事。”

芳姑姑:“殿下大喜。”

他挑起眉尾不明所以。此時的自己滿心愁苦,何喜之有?

待芳姑姑言畢,那支握着書的修長指節瞬間僵住。

今天究竟是什麽日子?

他的心,好似被擱在了七彩雲端,忽上忽下。

芳姑姑等了片刻卻不見殿下開口,她偷瞄一眼,只見劉叢裕面色凝重,似乎···并不激動?

“殿下,娘娘心思純善,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殿下看在龍裔的份上,從寬諒解。”

劉叢裕那顆心本就心七上八下,此時聽見芳姑姑說什麽,從寬諒解?

“呵。”他止不住冷哼一聲,滿臉不屑:

“孤才不稀罕。”

語落,只見對面的芳姑姑臉色大變,她難以置信的望向劉叢裕,自娘娘進宮後,殿下便三不五時叮囑她為娘娘進補,各類珍貴藥膳更是如流水一般送過來,期待龍嗣之心再明顯不過,可為何,如今又說不稀罕了??

劉叢裕将手裏的書随意扔到一旁,語氣冷絕道:“孤想要孩子,有的是人生,她···”

他想說,她一個替嫁庶女,憑什麽給孤生孩子?

可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他煩躁的擺擺手:“出去。”

芳姑姑無奈,只好躬身退出書房。

角落裏,那一抹纖細的背影久久伫立。

夜裏,豫章華府的家書風塵仆仆送到了東宮。

卻被太子殿下捷足先登。

他看着那所謂的家書中,字裏行間皆是寧兒,寧兒。

哼,堂堂華府,竟敢欺君罔上,當真以為給了自己幾分助力,就能如此妄為?華家知情不報,偷梁換柱當真是罪該萬死。

好不容易的平息的怒火又卷土重來。

劉叢裕奮力撕碎那封家書,拎起手邊的酒壺痛飲起來。

半夜,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清涼的雨絲滑過琉璃屋脊,将崇崇殿宇籠罩其中。

華婉晴忽而被驚醒,她輕輕推開那扇窗,書房的燈火在一片朦胧的雨幕中格外亮眼。

她很想走進去,想告訴他自己有了二人的骨肉。

可她不敢進去,她怕直視他那雙眼睛,怕他鄙夷的目光,更怕他聖盛怒之下禍及無辜······

*

長贏開序,仲夏炎炎。

婉寧書院的槐花開了又謝,焰陽之下,暑氣四溢。

“冰糕!香甜的冰糕!五文錢一個。”

孩子們身在學堂裏,心思卻都追随着巷子口的叫賣聲遠去。

華婉寧用帕子拭了拭額角的汗水,索性終止授課,從随身攜帶的荷包裏取出一粒碎銀子:

“虎兒,你去給每人買一支冰糕來。”

虎兒喜出望外,拿着銀子飛快地追了出去,生怕賣冰糕老爺爺走遠了。

蓉城的夏日,可比寨子裏難熬多了。

從前深山中草木茂盛,随便尋片林子都能避暑納涼。

城裏卻截然不同,日頭炙烤着青石板,落下的水滴不消片刻就烤幹了。

好不容易到了散學的時刻,孩子們猶如倦鳥歸林,呼啦啦一陣就跑光了。

空蕩的書院裏頭,只剩下她獨自一人。

她提筆将今日的賬目記錄完善,轉首看了看街面,日頭還高着呢,此時回家去,一路必然很熱。

她索性不着急,将孩子們前幾日書寫的課業拿出來批改,直到落日熔金,晚霞映天,六娘子才不緊不慢的往家裏走去。

路過官署衙門,遠遠就看見了愁容滿滿的豆芽。

“窦大人這是怎麽了?”

豆芽看見六嫂時,明顯一個激靈。

華婉寧清晰的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慌張:“你這是怎麽了?”

豆芽猶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道:“六,六嫂,有件事···”

正巧孔生從門內出來:“豆芽哥,慎言。”

華婉寧轉而看向孔生:“慎言什麽?”

她覺察到二人的神情古怪,瞬間就聯想到六郎:“前線傳來消息了?”

豆芽終究藏不住心事:“六嫂,聽,聽西北傳來消息,說,說六哥,六哥率兵迎戰,被困在回鹘了?”

桑青野在戰場上的消息并不多,才去時傳回來過一次捷報,後來雙方便始終僵持對峙着,詳細情形她亦無從知曉。

華婉寧忽然語塞,神情木讷。

孔生連忙安慰:“六嫂,你別慌,戰場遙遠消息傳的慢,或許六哥此刻已經脫困了。”

他沖豆芽擠擠眼睛:“六哥骁勇善戰,又足智多謀,區區回鹘,不足挂齒,蜀軍必定能夠化險為夷。”

豆芽聽完孔生的話,卻不肯輕易應和,戰場兇險,刀劍無眼,生死往往系于一線之間。

這一夜,華婉寧做了個夢。

夢裏,桑青野拖着傷痕累累的身軀,正漫步在一片蒼茫的戈壁之中。

足下沙礫飄忽,嘎吱作響。

他好像迷了路,面色焦灼,舉目四望,空中唯有一團驕陽,難以分辨方向。

她看見他粗糙的唇上泛起裂口,露出猩紅的血肉。

他受了重傷,拖着一條腿,艱難前行。

她忍不住哭了。

一聲聲呼喚:“六郎?六郎?”

可那呼嘯的風聲吹散了她的聲音。

他向着烈日方向瑀瑀獨行。

淚水粘濕了她的長發,枕間一片濕濘。

她忽從夢中驚坐起身,視線模糊的環顧四周。

屋內一切都與成婚那日一模一樣,唯獨······

她看向枕畔,唯獨少了他。

*

幾日前,回鹘确實派出了一隊人馬前來挑釁,桑青野帶人一路狂追出四十裏開外。

回鹘兵士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黃土之中。

桑青野着黑金戰甲,帽盔頂端那簇鮮紅的鷹羽随風飄揚,他一手持刀,一手勒缰,遠遠瞧着幾裏開外的破敗的土坯,那裏是一片殘垣斷壁,許是多年前的城寨殘骸。

棗紅戰馬忽然在這一片黃土中駐足不前,他遲疑片刻,修長的雙腿用力夾了夾馬腹,□□的馬兒卻還是止步不前。

電光火石之間,似有心靈感應,桑青野立即調轉馬頭率領衆人離開。

一夜策馬回到駐地。

丙安略有幾分激動:“六哥,方才幸虧你及時停下,咱們一掉頭,那後頭的殘垣裏就冒出腦袋來了!”

“哈哈哈,是啊,回鹘狡詐,咱們若是真進了那片區域,只怕再難脫身!”杏城守備将萬元這些日子與他們一同作戰,幾個人親厚不少。

桑青野十分疼愛的摸了摸自己的棗紅馬:“今日多虧了它。”

良駒通人性,尤其是在戰場上,它才是自己最忠實可靠的夥伴。

他喂棗紅馬吃了些草料,又在石槽裏填滿淨水,這才返身回到主将大營裏。

丙安熱得受不了,早已經卸下了戰甲,見六哥進來,他連忙笑嘻嘻遞上果子:“六哥,萬将軍方才派人送來的,此地最出名的野杏子,酸甜可口。”

桑青野瞧了一眼那黃澄澄,圓潤潤的小果子輕笑一聲:“你全吃了吧。”

可他心裏卻在想,這小果子真誘人,若是阿寧見了,必然歡喜。

想起妻子,他難得露出一絲溫柔。

今日得空,得抓緊時間寫封家書給她,免得她與婆婆在家牽腸挂肚。

想到此桑青野快步走到案前,可一提起筆卻又遲疑起來,滿肚子心裏話兒不知從何下手。

醞釀了幾番,才落下筆來。

這封家書,他寫得極其認真,一筆一劃,滿紙相思。

只是此刻的他尚不知曉,這封家書千裏迢迢送到蓉城時,他的愛妻婉寧已無法親手拆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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