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她是皇後第 102 章 末

長安城外,近郊一座靜谧的小莊園裏,婢女們正手忙腳亂,将一盆又一盆血水端出門去。

“穩婆,穩婆。”

“孩子為何還不出來?”已經折騰了一整夜,時至今日,才終于見到孩子的頭顱,可生到一半,母子抱恙,一衆穩婆醫師都束手無策。

棗紅色的戰馬馱着桑青野與華婉寧急急趕來。

華婉寧匆匆沖入室內時,只聽得穩婆接二連三的呼喚着:“夫人,夫人您再用些力啊!”

榻上的華婉晴面色慘白,虛汗粘濕了她的全身。

“阿,阿姐。”她虛弱的看向自己的姐姐,後者一身華服,臉上卻是少見的狼狽慌張。

華婉寧伏在床榻邊緊緊握住她的手:“婉晴,婉晴你要堅持住!”

可女子生産猶如鬼門關前走一遭,是福是禍本就難料。

華婉晴幾番努力之後,終于聽見嬰兒啼哭之聲。

“是個男兒!”

穩婆欣喜,急急向衆人宣布這個好消息。

華婉寧匆匆看了一眼孩子,還來不及高興就發覺妹妹的手心一片冰涼,垂眸看去,只見婉晴面如紙白,琥珀色的眸子已然混沌起來。

“阿,姐。”婉晴氣若游絲,聽得她心頭發顫。

“我在。”

華婉晴餘光定定望着襁褓中的孩兒:“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華婉寧眼眶酸澀,努力壓抑着哭腔點頭回應:“恩,想好了,小字:陶陶。”她輕聲補充道:“且陶陶,樂盡天真!”

語落,婉晴眸中閃過一絲溫柔笑意,那幹渴的唇瓣輕輕呢喃着:“陶陶!真好聽。”

她好像飄浮在水面的一朵絨花,輕盈而破碎,仿佛一陣漣漪拍來便會沒入水底一般。

“往後····我們陶陶,就拜托阿姐了。”

她的聲音又低又緩,好似冬日皚皚白雪下隐藏的湖水,純淨無聲。

“婉晴,別······”華婉寧心口一震,急忙摩挲着妹妹冰涼的手心,妄圖将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她。

可床榻上的婉晴已不等她回答,赫然放松了力道:“大姐姐,替我轉告,陶陶,母親很愛他。”

語落,她似困倦至極,霍然閉上了眼。

“婉晴!!!!”

伴随着痛徹心扉的呼喚,年僅十七歲的太子妃華婉晴香消玉殒。

那襁褓中的稚嫩孩童卻渾然不覺。

他與母親的初見,亦是永別。

***

太子伉俪雙雙撒手人寰,幸而遺腹子安然降生。

取名劉羨安,小字陶陶。

順應天命,立為新帝,國號恒安。

桑青野持受虎符,獲封大将軍大司馬,掌管朝廷軍務。

華婉寧授為帝師,輔育幼帝。

恒安三年,四月初七。

因未央宮變而損毀的皇城終于修繕一新。

帝玄黃道吉日,幼帝繼位後首次行祭祖之禮。

新帝大駕鹵薄,文武百官緊随其後,車辇六十一乘、馬二千餘匹、牛三十六頭、随行樂器壹仟柒佰件、兵杖壹仟伍佰件······

自居銮殿起,繞行皇城一周,終至成安廟。

桑青野一身玄色将軍盔甲高坐于馬背之上,目光專注地凝視着隊伍前端的白鷺寶蓋車辇。

忽見一個圓鼓鼓的彩鞠從紗簾側邊掉落,于是眼疾手快打馬上前,搶在禁軍前頭,撈起了地上的彩色竹編蹴鞠。

虎背蜂腰在車畔微微一躬。

寬闊恢宏的車辇內,帝師華婉寧正将幼帝劉羨安抱坐于膝上。

隔着晃動的紗簾,二人四目相對。

他本想借遞蹴鞠的機會,探探她的态度,可她的目光與他輕輕一觸後随即撇開,整個人正襟危坐,一言不發······

“姨丈!”

幼帝看見魁梧高大的姨丈,先是一愣,再看見他手裏的彩色小圓球,原本愁苦的臉蛋瞬間露出笑顏,他興奮地揮動着一雙小手

“朕的蹴鞠!多謝姨丈!”

方才幼帝還在為蹴鞠掉落而難過,忽見姨丈替自己尋回來了,別提多開心!

桑青野将蹴鞠遞進來,餘光見她身形絲毫未動。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昨晚那些不愉快,似乎還言猶在耳。

他又擡眸深深看她一眼。

夫人今日穿着镂金百蝶穿花長裙,裙邊的牡丹栩栩如生,中間還點綴着圓潤的珍珠,粉玉嵌珠簪挽起三千青絲,肌理細膩如雪,目若秋瞳剪水。

他還在出神,車內的“帝師”卻忽然開口:“陶陶,坐回來。”

幼帝自然看不懂大人之間的眼色。

他抱着自己心愛的蹴鞠坐回姨母膝頭,忽而又喜氣洋洋的沖車外的姨丈道:“姨丈,你也進來坐吧!”

這車好大,十個人也坐得下!

華婉寧神情一頓,正想開口制止,可眼前忽然一暗。

車架穩穩向前,卻憑空多出一道壯碩的身影。

幼帝動作麻利,已然從姨母膝頭挪到了姨丈的膝頭。

雖然皇城裏人人都道桑大将軍威猛彪悍,不近人情,但幼帝卻很喜歡這位威風凜凜的姨丈。

姨母貴為帝師,向來規矩森嚴,可姨丈卻不一樣。

他武藝高超,騎術精湛,而且從不在意所謂的宮規戒律,每次打仗回來,都會将外頭的新奇玩意兒帶入宮中。

初春的冰糖葫蘆,盛夏的雕花冰棍,深秋的碳烤野栗,冬日的木雕陀螺······

五花八門,稀奇好玩,統統塞給他!

空蕩的車廂內一片靜默,幼帝傻傻的望着面前兩位長輩,平時他們三人在一起時,姨丈會說些軍中趣事逗姨母開心。

姨母也很溫柔,他們常讨論一些自己聽不懂的國家政事。

但不知為何,今日二人卻異常沉默。

幼帝:“姨母,姨丈,你們為何不講話?”

桑青野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睨了一眼身側坐姿筆直的她,昨日兇自己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副樣子。

他的目光落在幼帝手中五彩斑斓的竹編蹴鞠上,忽而耐心詢道:“陛下,你很喜歡蹴鞠?”

幼帝十分用力的點點頭:“對啊,朕可喜歡了!”

桑青野又道:““那陛下可知,蹴鞠是集體游戲,至少也要六人成行。”

幼帝喜氣洋洋的小臉登時垮了下來:“要六人啊?”

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看看自己,又看看姨母與姨丈。

“那可怎麽辦,咱們還缺三人!”

桑青野眸光微微一亮,心想陶陶果然孺子可教。

他滿含深意的看了一眼華婉寧,小聲道:“殿下也不必擔憂,待姨母生了弟弟妹妹,自然有人同你做伴。”

華婉寧蹙眉警告他一眼,心道,這人還真是厚顏無恥。

“祭祀路上,不得妄言。”

她不想聽面前這一大一小說瘋話。

可幼帝卻來了興致:“姨母,那你快些生弟弟妹妹吧,無需多,三個足矣!”

湯圓一樣圓潤的小拳頭上冒出三根短指頭,神情中透着三分可愛七分天真。

華婉寧面色窘迫,看着幼帝與妹妹那十分相似的眉眼,她心中一軟,實在不忍叫他失望。

一旁的桑青野見狀則勾了勾嘴角。

她的阿寧既是帝師,又是輔國外戚,自幼帝登基後她便盡心盡力撫育左右。

她身兼數職,卻唯獨沒有太多時間做他的将軍夫人。

這三年來,他大部分時間在外四處征戰,清理叛軍餘孽,而她則在後宮撫育幼帝,宮中規矩森嚴,他們夫妻哪怕見了面,議論的大多也是國事、政事。

一想到這些,桑青野心裏就埋怨叢生!

他已經很久沒有親近過花容月貌的阿寧了!

昨晚,禮司典員奉命教授幼帝祭祀之禮。

他與婉寧難得雙雙空閑,他便想借機同夫人說幾句心裏話。

可溫香軟玉抱在懷裏,他還來得及好好品嘗,只因說了句錯話,她頃刻就翻了臉。

親也不許,抱也不許,非要他把話說清楚。

桑青野的執拗勁兒也上來了,二人不歡而散。

于是,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他黝黑的眸光如火炬一般投向她,華婉寧實在難以忽視。索性轉首狠狠瞪他一眼,可那人寬厚的掌心不知何時繞到了自己身後,熾熱的溫度透過衣料傳到她腰側的軟肉上。

她生平最怕別人撓自己,急忙以手遮口,以免發出什麽奇怪的動靜,叫外頭宮人誤解。

桑青野将夫人驚慌失措神情盡收眼底,幼帝還眼巴巴地瞪着姨母給自己生弟弟。

桑青野既是挑逗,也是報複道:“陛下金口玉言,你可不能抗旨呀!”

一大一小望着自己,華婉寧羞窘不已。

*

帝王雖然年幼,但好在有良人教導。

今日當着近千名文官武将,新臣肱股的面,一舉一動都大方沉穩,帝王風範,俨然于世。

三年啊。

有幸從那場浩劫中存活下來的官員們都不免心生感嘆,三年前舉國混戰,宦官篡位,衆人都以為大漢氣運将逝,可桑青野與華婉寧帶着故太子的親生子回到朝堂。

他拒絕了蜀軍曹飛黃袍加身的建議。

選擇撫育幼帝,匡複朝政。

三年過去了,回鹘勢力早已俯首稱臣,宦黨叛軍幾乎絞殺殆盡,如今大漢領土四方安穩,黎明百姓又過上了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好日子!

禮畢,樂起。

恢宏浩大的樂聲之中,幼帝神情肅穆,一步一步走上屬于他的高臺。

華婉寧端端立于長階之下,她目光柔和的注視着自己的外甥,妹妹臨終前将他托付給自己,這三年,她撫育幼帝,恪盡職守,事事都親力親為。

只為告慰妹妹的在天之靈。

三年過,塵埃落定,萬事向好,她今日才敢松一口氣。

轉眸看向身側。

多虧有他這三年裏征戰四方,才能令陶陶與她穩坐後宮。

他猶如參天大樹,始終托舉着她們。

她凝視着夫君素來剛毅冷峻的側臉,想起他二人一路走來的種種經歷,眼眶不覺得微微發熱。

遠處,幼帝已然等上高臺,伴随着莊嚴的禮樂,他的身影,被無數子民看在眼裏。

華婉寧忽而握住桑青野垂在身側的手。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她輕盈地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落下一吻。

蜻蜓點水一般,卻令桑青野倍感滿足。

那雙星眸彎彎如月,飽滿潤澤的唇瓣輕吐出一句甜蜜邀約:

“六郎,我知一處荷塘景色旖旎,今夜帶你去泛舟游湖,好不好?”

———————-正文完—————————

(略有遺憾,番外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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