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滿船清夢壓星河
阿寧說要帶他泛舟游湖賞荷花,桑青野原本是不信的。
正值春末夏初,四月尖尖,哪來的荷花?
況且,他早已擁有了這世上最美的嬌蕊!眼中再容不下任何顏色。
是夜,微風淡淡,亭臺寂靜。
“我也是偶然發現此處的。”華婉寧褪去禮服,換了一身輕便利落的常服。
鵝黃的軟煙羅窄袖長衫,月錦白的流波雲水裙,裙間點綴精致的芈華彩繡;一頭長發梳成了娴靜的流雲髻,斜插一支點翠蝶珠釵,珍珠流蘇随着步履輕輕搖曳,整個人靈動得緊。
她步履輕快地踏上雕花石階,沖身後的桑青野招了招手,一雙美眸滿是期待:“就快到了。”
此處是位于長安近郊的皇家別苑。
專供皇家夏日避暑納涼所用,但這幾年陛下年幼不便離宮,這精致恢宏的別苑就暫且閑置了起來,內廷司也顧不上修繕,因此顯出幾分蕭索古樸來。
但好在,風景屬實絕佳。
別苑隐匿連綿起伏的山巒之中,遠處群山疊翠郁郁蔥蔥,近處一道石砌的小溪穿庭而過,四季花草繁盛。
二人一路低聲說笑,穿過雕花回廊直奔後院而去;桑青野今日十分難得,穿了件淺色的丹青圓領錦袍,刀劍俱無兩手空空,姿态閑适地跟在夫人身後。
偷得浮生半日閑,此刻的他眼裏唯有佳人身姿,哪裏還顧得上欣賞沿途的別苑景致。
到了鵝卵石小路的分叉口,走在前頭的夫人忽然停下腳步,從袖筒裏抽出一方絲帕:“喏,你先把眼睛蒙起來。”
桑青野大為不解:“為何?還怕我洩密不成?”
她長睫噗簌,眸光閃閃卻不欲明說,一雙巧手兀自将絲帕系到他面前:“說好了今日都聽我的!”
末了,生怕他不從,她用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勁腰,分明在撒嬌:“六郎放心,今日的秘境絕不會叫你失望!”
軟香撲鼻,桑青野只好乖乖就範。
一雙柔荑牽起他寬厚的大手,恰到好處的力道引領着二人繼續前行。
夜色四合,幽深的小路上只聽得二人的腳步聲。
微風輕輕拂過面頰,令人心生惬意,桑青野隐隐聽見蟬鳴與蛙聲,猜測着應該是到了某處水域前。
果然,她的腳步微微一頓,繼而松開了他的手。
“到了。”
眼前的輕紗垂落,桑青野順勢睜開眼,入目是一片清亮之感,清風鑒水,明月十裏,碧綠的荷葉清新潤圓,粉白相間的荷花高矮錯落,亭亭相簇。
一陣清風拂過,滿池荷花搖曳。
他不覺輕嘆一聲:“咦,為何此處花開甚早?”
華婉寧聞言回眸笑看他一眼,略顯幾分俏皮:“這下你總該信我了吧!”
羊脂玉一般潤白的指尖點了點遠處的山巒:“群山下有地熱,此處有溫泉,故而荷花早開。”
原來如此!
桑青野恍然明了,又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不遠處岸邊楊柳參差,花樹搖曳生姿,幽幽樹影下,獨獨停靠着一葉扁舟。
那形制與他們在漢人寨時使用的烏篷小船略有幾分相似。
但細看技藝更精巧,半圓形的光滑竹蓬上點綴着龍紋雲飾,兩扇定篷之間架着一把七巧彩繪的遮陽傘,紅木作格子,中間嵌着隐隐閃光的寶玉鱗,艙正中央擺着一頂雕花小方幾。
桑青野見她游湖果真萬事齊備,連船艙內驅蚊的熏香都已點好了,心中忽有種脹滿了的喜悅之感,看向她的目光中也不自覺深沉了幾分:“夫人真是有心了。”
十指緊扣,她靜笑不語。
想起當初他出征前曾許諾,歸來要帶自己去游湖,可三年過去了,困與種種緣由,他們二人無法再回到蓉城。
他的這句誓言,故而久久未能實現。
華婉寧有心彌補遺憾,抿了抿柔潤的紅唇巧聲道:“六郎,咱們去游湖吧。”
湖光山色暗映在碧波中,纖巧小舟蕩開一陣陣漣漪,悠然向着藕花深處行去。
二人面對面貼膝而坐。
桑青葉悠哉悠哉滑動着手中的船槳,小舟在他手中進退自如;華婉寧則全心全意賞花,偶爾看到中意的,便指揮他劃近些,信手擇取而來;不消幾刻,船板上就擺滿了嬌嫩欲滴的荷花。
微風陣陣,花香四溢,碩大的荷葉與袅袅花莖搖搖擺擺,實在賞心悅目。
他倆看了會兒花,又擡頭賞月,偶爾四目相觸,眼底亦是情波流動。
過去三年他忙着打仗,她忙着撫育幼帝,夫妻獨自的時刻少之又少。
恍惚間,昨夜那幾句争執又浮上心頭,桑青野內心踟蹰片刻後主動提起:
“阿寧,我昨日失言惹你生氣,如今想來,實在後悔不已····”
他雖是個蠻漢,但認起錯來态度十分懇切。
華婉寧眨眨眼打量着他,心底卻早已柔腸百轉,紅唇略略上翹不自覺顯出幾分嬌嗔:“六郎,我早就不氣了。其實,你的話并非全無道理,是我,太自私了。”
桑青野見他最愛的那雙眸子忽而暗淡下來,心口一緊,連手上劃船的動作都停了:“阿寧,你一點也不自私,這事就怪我,是我心胸狹隘,只顧着滿足一己私欲,全然忘了你比我付出更多······”
自古忠孝兩難全,太子妃華婉晴臨死托孤,阿寧為了撫育幼帝傾注了全部的心血,看似身居高位,實則處境艱難;他卻反過頭來,抱怨她心中無他,實在不應該······
聽他這麽說,華婉寧心裏又酸又澀;愧疚之情加重了幾分,連連沖他擺手:“六郎,你別·····”
可一語未畢,只聽耳畔一聲異響!
華婉寧心頭一震!
不知哪片荷葉下藏着的水鳥忽然飛過,驚起一陣水花。
桑青野反應極快,已然扔下船槳,一把将夫人攬入懷中:“阿寧?你沒事吧。”
“沒!”華婉寧方才沒忍住低呼了一聲,一雙柔荑輕輕隴上面頰,冰涼的水花恰好濺在她的手背上。
二人一驚魂甫定,一同去看那半空中飛過的水鳥,赤色的羽毛在夜色下瑩潤發亮。
“好漂亮的翠鳥啊。”她忽而低聲贊嘆了一句。
桑青野回眸看了一眼沒入水中的船槳,滿臉無奈。
*
小舟順着水波飄蕩,不知不自覺來到了荷花深處。
碩大又圓潤的葉子層層疊疊,濃稠致密的荷花亭亭玉立,裏裏外外将這一葉扁舟緊緊包圍起來,小舟無法前行,索性緩緩停在了荷花池正中。
桑青野擡頭遙望碧空群星,此處的星空倒是與山裏有幾分相似,他不自覺發出一句感嘆:
“許久不曾見過如此明亮的星河。”
華婉寧被他攏在懷裏,耳畔貼着他熾熱的胸膛。
她如釋重負的貼了過去,整個人的重量都落在他的臂彎裏。
略微短暫的沉寂過後,她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六郎這是想家了嗎?”
他為自己、為朝廷,付出了所有的熱血與忠誠。
她很清楚,她的六郎啊,無心貪戀權力,心裏始終眷戀着蜀地那片熱土。
不等他開口,她卻又自顧自的念叨起來:“待陶陶再大一些,有三公五卿作輔,咱們就回蓉城去好不好?”
她擡頭凝視着他堅毅的側臉,一雙眸子溫柔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桑青野輕笑一聲,在她發頂落下無聲一吻:“好。屆時,我依舊練兵,你依舊教書,咱們再生六七個胖娃娃····”
他有心逗弄她。
果然,阿寧一聽就掙紮着脫離他的懷抱,滿臉哀怨地瞪着他。
桑青野原就是為了逗她,知道她必然不會應允。
可眼前的默了片刻,忽而怯怯地伸出食指:“六七個太多了,一個就夠了吧?”
頃刻間,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柔軟起來。
一個融合了他與阿寧骨血的孩子?會是什麽模樣?白白軟軟?機靈可愛?這個問題他似乎還未仔細想過!
華婉寧看着他赫然發亮的眼眸,兩頰好似着了火,但還是嬌怯地繼續說下去:
“咱們成婚已,已有些時日了,我,我從前尚未沒準備好,如今·····”
說到一半她實在羞赧,嫩白的臉上浮現出兩朵紅雲,卻又忍不住斜睨他一眼:
“六郎,你···今日不是還說不能抗旨嗎?”
桑青野想起上午的那句玩笑話,心裏一陣歡喜。
華婉寧垂眸企圖躲避他炙熱的目光,可視線才掠過清澈的水面,整個人便被他熱切的氣息包圍。
闊別已久的溫柔與眷戀,令二人都有些難以自持。
桑青野低頭捕捉到她水潤的紅唇,貝殼一般潔白的齒關微微發着顫,好似正在期待着他的到來。
意識到此,他心頭一蕩,躬身逼近幾分,火熱有力的舌頭撬開貝齒,在她甜津津的口中橫沖直闖,水潤濕滑攪得她一陣輕、咛。
他素來持劍,故而指根處覆有一層薄繭,撫過細弱的柳腰時,引得她一陣嬌、顫。
火熱的手掌最終停在一對兒齊圓上。
酥軟入手,更入他心。
半晌之後,才聽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情潮翻湧的黑眸宛若千年潭水。
他盯着她紅暈的臉龐,一開口卻出人意料的喑啞發暗:“阿寧,船槳···掉水裏了!”
言下之意,咱們回不去了。
她還在努力平息那個吻帶來的窒息之感,一雙動人的眸子清澈又懵懂的望着他。
須臾之間,她領悟了他的意思。
夜風微涼,她的心也随之輕舞。
華婉寧縮了縮肩膀往他懷裏挪了幾分,精致的眼角微微一揚,羽毛般輕柔的語調嗔他:“傻瓜,這裏十分僻靜的······”
桑青野的心仿若一片枯榮,被這句小小的火苗輕觸,頃刻間便化為熊熊烈焰,漫天漫地席卷而來。
他放下最後一絲顧慮,閉眼垂首,放肆品嘗着闊別已久的香甜滋味。
呼吸交纏,致密順滑的衣料互相摩挲,發出暧昧的秘響。
裙衫半退之間,男人勁碩的胸膛和女子柔美的曲線隐隐乍現。
燦爛的星河籠蓋四野,清涼的荷塘暗香浮動,忘情的男女置身其中。
春光旖旎。
情人低語。
翩翩小舟搖曳,激起陣陣漣漪,層層蕩開,荷花無聲顫搖。
情到濃時,十指丹蔻緊緊陷入男人的皮肉之中。
“六郎。”
“阿寧,我在。”
素月清輝,照耀着原始的悸動。
遠山寂寥,蘊藏在地脈中央的火熱泉水順着甬道源源不斷流向這座別苑。
溫熱的泉水滋潤着嬌嫩的荷花,早春四月的深夜,碧波池內的荷花争相盛放。
娉婷花影,宛若心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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