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桌面上, 英語練習冊靜靜地躺着。封面上粘着一個便利貼——“不需要補做第二部分,第一部分補完就行,明天補交。by英語老師。”
明顯認出謝懷寧的字。
他翻開封面,看見那兩個過分工整的字,一筆一劃。
“阿煜,刀子給我用一下。”江焰說。
“哦。”趙煜刀子拿給他之後,仿佛想到什麽,“焰哥,你是去砍人嗎?”
“砍你。”
江焰從桌子底下翻到一支筆,他在“江焰”二字周圍圈上一個圈,手持小刀,按照圓圈的軌跡,用刀子一劃,一張小紙片便出來了。
從包裏翻出一本筆記本,他把寫有“江焰”的紙片連同那張便利貼,一齊夾入筆記本。
趙煜鬼鬼祟祟探出腦袋,只見江焰合上了筆記本,他啥也見着,納悶地接回自己的刀子。
江焰倒了一粒口香糖,嚼着,西瓜香在舌尖四處蔓延,滿口清甜。
這節課是語文課。
語文老師酷愛向同學提問題,鑒賞一篇狀物的名家散文時,他掃了一眼臺下在座的人,問道:
“xx作者在這裏将自己比作一顆白楊樹,如果讓你們将自己比作一種植物的話,你們覺得自己會是什麽呢?”語文老師期待的眼神。
“老師,我覺得我是一株玫瑰花。”語文老師随便點了一個名,那女生回答道。
語文老師問道:“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我愛美。”女生說完,不少同學笑了。
語文老師點點頭,“很好,很……簡單直接的理由。”說完示意她坐下。
“還有沒有同學把自己比作植物時,能給出一個稍微沒有那麽淺顯表面的理由呢,要學會咋挖掘深層的本質。誰買說一下?”語文老師再次發問。
期間,謝懷寧一直在思考,猶豫着要不要舉手中。
語文老師環視一圈,沒看到願意主動的同學,面上遺憾又失望:“真的沒有同學願意主動分享一下嗎,那我就直接點名了……”
他還沒點名,謝懷寧先一步舉了手,語文老師眼中帶着驚喜,“好,大家鼓掌歡迎。”
謝懷寧站直身子,呼了一口氣,正打算說話,語文老師又說:“上來臺上講吧,你坐在後排,大家看着不方便。”
江焰擡頭,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她身側的兩只手不自覺地揪着衣角,有些不安。
謝懷寧硬着頭皮上了講臺,清了清嗓子。
“我想把自己比喻成一株仙人掌。”她頓了頓,“因為仙人掌頑強,即使在幹涸的沙漠中也能頑強生存,還有一點就是…… 它帶有尖刺,能夠保護自己。”
她說完,看向語文老師,後者贊賞地看着她道:“不錯,仙人掌,生命力頑強而且懂得保護自己。”
江焰看着她,嘴角一側不自覺勾起。
仙人掌麽,會不會刺人?微微一撩撥,臉就紅了一半,如同受驚的小獸,像一株……
趙煜拍拍江焰的肩膀,說:“焰哥,小學霸看着哪裏帶刺的仙人掌啊?她看着這麽軟綿綿的哈哈哈。”
“你看着也不像一頭豬啊。”江園晏回頭白他一眼。
她下臺了,還沒回到座位,便見江焰竟然……主動舉手了?
語文老師也有些驚訝:“好,江焰同學,你來說一說。”
“我覺得我像……”江焰說着,瞥了一眼底下的黑色腦袋,“我像一株草。”
“草?!”不只是吳景界,班裏的同學不約而同驚異地看向他。
他氣定神閑地補充道:“像一株草,含羞草,因為我很害羞。”
說完,哄堂大笑。
“含羞草,不會吧,阿焰,你看起來哪像是會害羞的人啊?”吳景界拍着大腿,笑道。
“就是啊,焰哥你那麽沒面沒皮的一個人。”趙煜贊同地附和。
謝懷寧心裏也不敢茍同,他的厚臉皮形象已然深入她心,哪裏能看出害羞……想着,她不禁捂嘴笑了。
語文老師強行擠出一個笑容,“好的,請坐,想不到江焰同學竟然還有這麽一面。”
趙煜大嗓門子幾乎後面半個班都聽見了:“焰哥,我覺着你應該和謝懷寧互換身份,你才是仙人掌,她也更像含羞草,哈哈。”
笑意未褪去,謝懷寧臉上笑容便僵住了,所以,他是在……是在拐彎抹角說她像含羞草?
旁人眼中的她沒有大反應,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刻,她的臉開始升溫,好像,真的有點像含羞草……
“喂喂喂,你們也太膚淺了吧?”江園晏不滿地對着後面幾個男人道。
下課鈴響了,後排的人如同解放了一般,湧出教室。
謝懷寧悄悄擡眼,瞥見江焰往外走的背影,捏了捏拳頭。
她不要做什麽含羞草。
教室的走廊兩側,江焰和他那一夥人,照例三三兩兩擠在兩側,一個個嬉皮笑臉,說話聲音大。
江焰偶爾笑一笑,他笑的時候,不少女生偷偷去瞧,看紅了臉。
謝懷寧要去剛從辦公室回來,快上課了,走廊兩側依舊熱鬧,一幫男生絲毫沒有要回教室的打算。
她微微低頭,看到那雙校服褲下修長的腿,慌忙別眼。
江焰伸手,在她柔軟發頂揉了一把,下一秒,對上她錯愕的眸子。
她有些惱怒,“別動我的頭。”她沒有好生氣,還惦記剛剛“含羞草”事件。
江焰俯視她,唇角又一抹笑意,吊兒郎當道:“不是仙人掌麽,我看看紮不紮手。”
男生們紛紛噓聲。
謝懷寧不理他,徑直沖破重重阻隔回了教室,回到教室,沒過多久,有一個男生湊過來問:
“懷寧,你手機號碼是什麽啊?”
江焰原本低頭看手機,聽到這句話,他擡眼。
“怎麽了嗎?”她問道。
“我是生活委員,老師讓我把每個人的電話號碼都記一下,你能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嗎?”生活委員笑着問她。
他看在眼裏,只覺非常礙眼。
謝懷寧了然,友好地笑道:“好的。”說完把電話號碼報給生活委員了。
放學後,她站在教室門口看書,有人戳了戳她後背。
“江焰,有事嗎?”她會有,暫時沒忘記“含羞草”事件,眼中帶着一丢丢戒備。
“謝懷寧。”他說。
不知為何,每一次他直直地看着她,連名帶姓叫她的名字那一刻,她心裏莫名的緊張。
“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他的語氣毋庸置疑。
她不自覺微撅起嘴巴,“你有什麽事嗎,當面說其實就可以了……”越說越小聲,因為他的目光愈發“可怕”。
“我是體育委員,需要登記每個同學的電話號碼。”他說得仿佛真的一樣。
謝懷寧心中存疑:“真的嗎,體育委員也要。”
“不信我?”他聲音沉下。
她搖頭,又點頭,有搖頭,最後終于無奈道:“好吧,你有登記本嗎?”
他嘴角上揚,說:“我沒有登記本,寫在這裏就行。”說完,伸出手,掌心朝上。
她看了一眼,沒看到有東西,問他:“哪裏?”
“我手上。”他把手往前伸了一點。
随他便吧。
她沒說話,手裏拿着一支黑筆,低頭去寫。短發那一瞬間從耳後滑落,如同一個小小的括弧,遮住她的小臉,有幾縷垂到他手腕,有些癢。
由于他的手懸在半空,并無支撐點,她寫得歪歪扭扭,而且圓珠筆還有些脫水。
她無奈,左手扶住他的手掌邊緣,艱難地寫完十一位數字。
末了,飛快地将手收回,但那觸感,依舊停留在他那小片肌膚,柔軟,微微發燙。
他很滿意,誰知,下一秒,她遲疑地說:“那個……沒事的時候,不要打電話給我。”
他臉色一黑,忽地又勾唇笑了,狹長淩厲的眼尾上挑得厲害:“行啊,你為什麽會以為,我沒事的時候,會打電話給你?”
“………”她一時啞然,他的笑愈發肆意。
她思考片刻,耐着性子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沒什麽需要的話,不用打電話給我。”
“哦?那我有需要的時候,可以找你?”他笑容暧昧,特意加重了“有需要”三個字。
“你……”她無話可說,憋着一口氣,往前走了好幾步,接着便低頭讀書,掩飾此時的不自然。
他笑笑。
………
食堂這個點,人很多。
謝懷寧是和江園晏結伴來的,她們打好飯之後,江園晏搜尋着空位中。
“江園晏,那裏有空位。”吳景界不知從哪冒出來,朝她招手。
江園晏點點頭,“你還有點良心。”
說罷,她走到謝懷寧邊上,“有座位啦,那邊。”
謝懷寧隐隐猜到是哪裏的座位,回頭,果不其然,是那邊空調的小圓桌,她有些猶豫,“我看前面就有座位了,我們去那吧。”
“哎呀,懷寧,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放心,他們吃完了,全部都去倒飯去了。”江園晏寬慰她,“而且,那邊賊涼快。”
她過去時,小圓桌空無一人,江焰一行人剛去倒飯,她沒看他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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