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糕第 7 章 真有病

手作棉花娃娃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寧曜憑着記憶做了些天，發現做出來的娃娃還是跟從前做的有一些偏差，寧曜還是想要複原一下，就幹脆重新畫稿，把從前娃娃的樣子和衣服樣式全部畫下來後，再做出來。

他帶了些布料和面皮過來，也是為了定型和看樣式，剛拿出一盒小扣子跟畫稿上的衣服扣子做對比的時候，手一滑，小扣子掉在地上叮叮咚咚滾出老遠。

寧曜連忙去撿，結果小扣子滾到門縫裏手指進不去撈不到了。要是想拿出來，就得把休息室的門打開。

寧曜不太想開，也記得高甜的叮囑，但是小扣子掉進去了拿不到他難受。

想了想，寧曜最終決定把門開一道縫，足夠他将小扣子拿出來就可以了。

寧曜很小心的将休息室的門開了一道小縫，他伸手去拿小扣子，外面高甜和葉雲商的對話聲音也跟着傳了過來。

“學校裏現在覺得我恢複的還不錯，有想法讓我回到從前的工作崗位上去了。”

葉雲商說：“這一季海州大學文學院來漢語言文學專業的新生，就還是我來負責了。”

葉雲商給高甜說這個，是高甜問起的。

高甜問葉雲商如今工作生活怎麽樣，明知道這只是作為醫生的循例問診，但葉雲商還是很高興，覺得高甜關注她的生活，就同高甜說的很細致。

其實寧曜壓根沒去聽他們的對話，他對那些不感興趣，滿心滿眼只有他掉的那顆小扣子，可當海州大學文學院幾個字飄入耳中的時候，寧曜攥住小扣子的手一頓，忍不住就往外頭看。

他考上的就是海州大學。

不愛說話不愛湊熱鬧，除了手作的愛好就是愛看書，有時候自己一個人靜靜的待着也是在思考問題，廖老師說他是個能沉下心來做學問的人，說既然能考上大學，既然想要慢慢的回歸正常生活，那就選個他自己喜歡的專業。

他喜歡看書，又愛默默記誦，對語言這方面的研究又很感興趣，所以填志願的時候就直接填報了海州大學的漢語言文學專業。

海州大學文學院，葉雲商老師是排得上名的。講課好學問好，廖老師同他講過，他自己也聽說過。

但寧曜是真沒想到，原來高醫生口中的這個葉老師就是他知道的那個葉雲商老師啊。她只聽過葉雲商的名字，今天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要不然的話，剛才在醫院大門口就認出來了。

休息室的門開了一道縫也沒什麽聲音，寧曜探頭往外看的動靜讓對診室裏的一切都很敏感的高甜給抓了個正着。

高甜看見了，葉雲商自然也看見了。

葉雲商看了一眼寧曜，又看向高甜。雖然沒有說話，但高甜明白他的意思，輕聲說：“他剛剛才把門打開，沒有聽見我們說什麽。葉老師，你放心。”

葉雲商其實也看見了。男孩子剛把頭探出來，見他們看過去，男孩子顯然很慌的樣子，從地上撿了個什麽東西，然後就把門給關上了。

葉雲商笑笑說沒關系，他不在意這些。這男孩子年紀看起來不大，像是剛讀大學的樣子，經了兩年前的那件事情後，葉雲商對年輕學生們的态度總是寬容的。

高甜卻擔心寧曜，怕他是想要什麽找她才會把門打開，就對葉雲商抱歉笑了笑，還請葉雲商稍等，她要進去看一下。

寧曜一對上高甜的目光就慌忙把門給關上了，高甜進來的時候他還很緊張，高甜安撫了她兩句，就問他是不是有什麽需要。

寧曜漂亮的大眼睛裏盛滿了無辜，他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對着高甜揚了揚手裏的小扣子，示意他剛才是去撿扣子的，然後就埋頭坐到桌邊研究比對他的小扣子去了。

葉雲商的目光一直落在休息室虛掩的門上。他沒動，但一直認真注意傾聽着休息室裏的動靜。

他還是忍不住猜測高甜和這個男孩子之間的關系。

據他所知，高甜不論是對同事還是對病人，一向都很溫柔，可這其中的社交距離和分寸高甜都是拿捏的很好的，他還從沒有見過高甜和自己的病人這麽親近的，甚至還要時刻帶在自己身邊，她好像特別緊張那個男孩子。

他想聽聽他們之間說了些什麽，可惜除了高甜的幾句問詢和叮囑，葉雲商聽不到男孩子任何的回應。

看這男孩子的樣子，難不成是個自閉症？那他究竟跟高甜之間是什麽關系呢？

也不知道怎的，葉雲商心裏湧起一陣陣的危機感。

這半個月只知道來醫院堵高甜了，卻沒顧得上打聽高甜身邊的事情，葉雲商有些懊惱，要不然他就會知道這個男孩子究竟是什麽來路了。

就在葉雲商盤算着要去打聽打聽的時候，高甜已經從休息室裏出來了，葉雲商殷切的看向她，指望她能說一點這個男孩子的事情，結果高甜坐下來就開始在電腦上點擊起來。

“葉老師，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建議你還是應該吃一點藥。先吃一段時間看看，輔助心理治療，如果你症狀減輕了的話，就不用再吃藥了。”

高甜太清楚了，葉雲商來做心理咨詢，是真有病，但是也是真有私心。

但在高甜眼裏，他就是個病人。以前是痊愈了的病人，現在是病情複發的病人。

葉雲商是真舍不得拿藥走人，好不容易挖掘到一點真東西，發現了一個高甜特別緊張的讓他覺得有危機感的對象，他是一萬分的想乘勝追擊的，但又不敢太操之過急，只好在滿心糾結下拿着藥單離開了診室。

——不走也不行了，他只預約到了一個小時，現在一個小時時間到了，他得給後面的病人騰地方。

下午，福利院的廖老師給高甜打電話。

五十多歲的男人在電話裏聲音有點喘，可見是忙得團團轉的時候抽空給高甜打的這個電話。

福利院的事故原因已經調查清楚了，但是後續的收尾工作，還包括新址的選定等等這些都需要廖老師一個人去忙，他甚至都沒有時間來醫院看望自己的同事和孩子們，只能分別視頻看看情況，他心裏擔心牽挂寧曜，也是把電話打到高甜這裏，然後通過高甜的手機跟寧曜視頻交流。

——寧曜的手機在事故當天就摔壞了。寧曜不肯再要新手機，對手機和與人聯系都有抗拒心理，高甜就沒有給他買新手機。

與廖老師視頻，寧曜明顯很高興。

不同于跟高甜的寡言沉默，電話那邊的廖老師問寧曜什麽，寧曜都會答複，盡管也只是幾個字的回應，但是能出聲已經很好了。

寧曜甚至還揚了揚手裏的手作娃娃畫稿給廖老師看。

男孩子的眼神濕漉漉的幹淨，滿含着孺慕的眼神軟乎乎的，越發平添了幾分脆弱感。

廖老師每天都有跟高甜聯系，但這次打電話過來，是就寧曜入學的事情來跟寧曜本人商量的。

寧曜目前這個狀況，廖老師和高甜都覺得他不适宜在半個月後入學。

但還是覺得應該問一下寧曜自己的想法。

寧曜本來是很期待上學的，這麽多年他也沒正經上過學，都是在特殊學校學習的，可這會兒舊病複發，怕見人怕人群怕去學校那樣與人接觸密切的地方，對上學這事就沒有期待只剩下恐懼抵觸和抗拒了。

廖老師怕刺激他，說完後連忙安撫，告訴寧曜不想去就不去，學校那邊的意思，也是考慮到寧曜的特殊情況，同意寧曜這邊如果有需求，可以辦理休學，等寧曜休養好了病好了之後再去上學。

不過要辦休學，需要寧曜本人去。廖老師不能陪同寧曜過去，還得麻煩高甜陪着寧曜一起過去。

寧曜自己的意思，是願意休學一年，等好了再去上學的。

廖老師跟寧曜談妥後，電話就回到了高甜的手中，廖老師在那邊說：“高醫生，我已經跟海州大學文學院的新生負責人葉雲商葉老師通過電話了。他知道了寧曜的情況，他的電話我會微信推給你。你直接跟他聯系，到時候你們約定好時間，就在近期過去學校，他會接待你們，給寧曜辦休學手續的。”

“葉雲商？葉老師？”高甜有點懵。

那邊廖老師還不曉得怎麽回事，跟着說：“對呀，就是葉老師。寧曜選的是漢語言文學專業，我跟他說過，海州大學的文學院裏有位葉老師還是很不錯的。所以當初寧曜還去參加了海州大學的自主招生考試，他過了。後來高考分數也正好夠了，就直接填報了這個專業。”

高甜只知道寧曜考上了海州本地的大學，并不知道就是海州大學，更不知道寧曜讀的是文學院。畢竟她也沒有具體問過。

她還當寧曜跟葉雲商不認識呢。原來這兩人都互相知道對方啊。上午還在她跟前演戲，一個裝作不認識，一個裝作漠不關心。

合着就耍着她一個人玩呢？

要這麽說，葉雲商跟她表白的事，還有上午他們在診療室裏說的那些話，全被寧曜這小子聽去了？

高甜挂了電話，被耍着玩的尴尬中夾雜着點點不開心，早上寧曜把休息室的門打開，不單單只是為了撿扣子吧，大約還為了看看他心儀崇拜的葉老師？

要不是顧及到寧曜是病人不能刺激，高甜真想過去扒拉他的臉，怼着他問一問。

廖老師都在電話裏跟她說了，自從知道葉雲商後，寧曜對葉雲商就戴上了崇拜的濾鏡，很喜歡有學問的葉老師，讓寧曜願意走出來，願意到大學裏面跟同學們一起正常學習，葉雲商是給了他一份動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