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感覺傳送陣啓動後卡了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就見一股妖氣席卷而來, 整個人如墜入漩渦般颠三倒四, 周圍一片扭曲的黑暗。
等到一切停息, 她感覺自己跌落到了一塊硬地上, 頓時疼得眼冒金星, 牙齒差點把舌頭咬破。強烈的失重感過後就是心跳加速、手腳冰涼,夏露感覺不對勁,忙支撐着坐起,從随身攜帶的小挎包中摸出一顆藥丸含在舌下,調整呼吸緩過不适。
頭頂突然籠罩一片陰影, 擡眼一看, 一個相貌兇惡的刺頭男人俯身下來,盯着夏露咧開滿嘴森森白牙, 說:“聽說這邊熱鬧得很, 就帶着兄弟們心血來潮劫個傳送陣……瞧,我抓到了誰的小可愛?”
這男人穿着挂了細鏈的破爛衣裳,肌肉虬結, 臉上有疤,一只眼睛瞎了,蒙着個黑色的眼罩,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他蹲下身看着夏露,如同野獸看着爪下的獵物,滿眼都是暴虐的殺氣。
和他一比, 賀猙當真算得上正常人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夏露的思緒有了一瞬的卡殼。環顧四周,只見周圍全是淩亂的廢墟,水泥牆和鋼筋肆意傾塌,好像是在某個廢棄的工廠裏,光線昏暗且陰森。她愣了一會兒,緩緩籲出一口氣,問:“戚流雲布置的結界,還帶群衆演員?”
聽到這話,刺頭男人也愣住了,一手攥住夏露的衣領将她拽過來,如拎着一只小雞仔般輕松,壓低聲音慢條斯理地說:“聽着,小東西,老子可不是戚流雲的人。”
他說話的聲音很慢很啞,如砂紙打磨過般粗粝,激起夏露一身的雞皮疙瘩。
“窮奇,這個人類太瘦啦,不夠吃。”一個小女孩的瘆人嗓音幽靈般回蕩在頭頂,咯咯咯,咯咯咯地笑着,擡頭一看,原來是個身穿紅色壽衣、皮膚青白的小女童。她兩腮血紅,雙目黯淡而沒有焦點,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濃濃的死氣。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她……”另一個如怨如訴的女聲傳來,長着八個腦袋的炙焰大鳥信步繞着夏露轉圈,十六只血紅的眼睛滴溜溜盯着她,身上的火焰鳥羽噼啪燃燒。良久,想起什麽似的,多頭怪鳥的眼睛倏地瞪圓,瞳仁驟縮,撲騰着翅膀連連後退兩步,哭哭啼啼說,“我想起來了……上次我偷襲小區結界,大妖猙就是為了這個丫頭,硬生生扯掉了我的第九個頭!”
“窮奇……”聽到這個名字,夏露心下一沉,就是再遲鈍也該知道發生了什麽。
開局就是修羅場,大事不妙啊。
聽了鬼車鳥的話,窮奇眼裏的興致更濃。他伸手捏住夏露的下巴,逼迫其擡頭,陰狠道:“哦,你是猙的人?聽說他和一個人類女孩結了緣,看來是真的。”
說完,窮奇的視線落在夏露鎖骨處的項鏈上,猩紅的眼睛微微眯起:“今天走大運了,劫來條大魚!他很重視你,竟然舍得将自己頭上的獨角送給你。”
頭上的……獨角?
原來賀猙送她的結緣信物,是用頭上的角做的嗎?
夏露指尖微動,心裏一時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差錯才落到這群惡妖的手裏,不過現在不是埋怨戚流雲或是擔驚受怕的時候,得想想辦法自救……
沉默了一會兒,夏露不着痕跡地撩了撩鬓角的頭發,确認耳道裏的無線耳機還在,才擡頭小心翼翼地發問:“您就是傳聞中大名鼎鼎的兇獸窮奇,賀猙的仇人?”
“不錯。落在我們手裏,算你倒黴。”窮奇的手順着夏露的嘴角往上,尖利的指甲刮了刮她的眼角,沙啞道,“猙弄瞎了我的左眼,你的眼睛倒漂亮,不如挖出來給我,再把你細嫩的手指頭一根一根折下來送給賀猙……啊,我都快忍不住想見到他氣急敗壞的神情了。”
他眸中沉澱着狠毒,作勢要去剜她的眼睛,打算好好欣賞她死前的掙紮與恐懼,可沒想到……
夏露既沒有哭着求饒,也沒有崩潰恐懼,她只是眨眨眼,然後拍拍胸脯長松了一口氣:“太好啦!”
窮奇動作停住:“?”
什麽‘太好啦’?我們可是賀猙的仇人!我們是要吃人的!
“其實,我是被戚流雲綁架給賀猙強行結緣的。我早就想離開賀猙了,我想回家,但是賀猙威脅說只要我敢在封印解除前背叛他離開,天涯海角他也會追來殺了我,所以我很害怕,一直找不到機會逃跑……”
夏露扶着斑駁的牆壁起身,像見到救星般望着窮奇,“既然你們和賀猙有仇,那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你們能幫我殺了賀猙,救救我這個可憐人嗎?”
窮奇等一衆惡妖:“??”
場外使用無線耳機接收語音的賀猙:“???”
臨陣反水了?這女人怎麽不按套路出牌的!
趁着窮奇愣神的功夫,夏露拍了拍短裙上的灰塵站在積滿蛛網和灰塵的破敗窗前,環顧陰森森的四周,思緒飛速轉動,一字一句清晰地說:“你看,這個廢棄的工廠遠離市區,建在深山腳下,方圓幾百米內都是荒無人煙,只有一架高鐵橋從屋前穿過……這環境,最适合搞偷襲暗算,殺了他後,再将屍體抛在橋下的河裏,神不知鬼不覺。你們殺了他報仇,我也可以恢複自由,不皆大歡喜?”
賀猙聽到耳機裏夏露的這番話,眉頭一皺,心中有種被背叛的憤怒,然後又覺得不對勁,夏露的這番話太過突兀了,好像是故意這麽說似的。
沉思片刻,他忽的擡眼,明白了夏露這番話的用意:遠離市區,深山腳下,廢棄工廠,有高鐵橋和河流……
小寵物是以這個方式拖延時間,并向賀猙傳遞自己的位置信息。
她并不知道,即便不冒險說這些,賀猙也能憑着靈識和結緣信物的感應找到她。
想到此,賀猙面色冷冽,閉眼傳送靈識,随即化作一股強大的妖力朝西邊飛去。
戚流雲閃身跟上:“等等,我也一起!”
與此同時,一百公裏以外的廢棄工廠,夏露時刻留意毫無動靜的耳機,面上風平浪靜,實則內心波濤洶湧。
為什麽耳機裏沒有回應?
賀猙沒聽到她剛才的暗示嗎?還是說耳機壞了?
正惴惴不安,窮奇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目光一寒,盯着夏露的耳朵說:“什麽東西?”
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短暫的思索過後,夏露若無其事地摘下自己的無線耳機,遞到窮奇面前說:“你是指這個嗎?剛才小區玩躲迷藏的游戲時發下來的道具,可惜是個壞的。”
窮奇将信将疑,擡手示意身後的女童。
那女童模樣的妖怪會意,鬼魅般飄到夏露面前,伸出一只皮膚青白、長有血紅尖利指甲手撚走夏露掌心的耳機,放在自己耳朵邊聽了聽,歪着僵硬的腦袋咯咯說:“什麽聲音也沒有呀。”
窮奇猶不放心,伸手奪走那只耳機,咔嚓一握,耳機化成碎屑飄落。他警告夏露:“你要是敢打什麽歪主意,我有的是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我一介凡人,哪敢跟你們這些大佬鬥?我說過,我只想離開賀猙。”
夏露覺得此時的自己好像一朵遺世獨立的白蓮花,略帶憂愁,輕嘆着說,“賀猙一向不喜歡人類,迫無無奈和我結緣,就将所有的氣撒到了我身上。他總是虐待我,不給我飯吃不給我地睡,稍有不順就威脅要吃了我打牙祭。他還動手家暴,推得我摔了兩次……”
女童妖睜大無神的眼,不可思議道:“他對你這麽壞?”
夏露沉痛點頭:“賀猙早就想擺脫我換個新的結緣者了,你看他到現在還沒來救我,多半是想借刀殺人:等你們殺了我,他既可以全身而退擺脫束縛,又可以将罪名推到你們身上,從而讓你們成為人保協會的衆矢之的。所以,你們最好不要中了他的詭計。”
“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讓我們放了你麽?”鬼車鳥鄙夷地嗤笑一聲。
女童妖:“可我覺得,她說得好像有點道理啊。”
窮奇存疑:“借刀殺人?賀猙哪有這麽聰明。”
“……”這反派挺會抓重點的,夏露很想笑,但她不能。
頓了頓,她嚴肅地說:“不管怎樣,殺了我,對你們而言确實沒有任何好處。拿我來威脅賀猙也是沒有用的,他根本就不會在乎一個人類的死活。”
“他要是真不在乎你,為什麽會把自己的角送給你?要知道千年以前有個人設計削了他的角,騙了他的妖丹,結果你猜如何?”窮奇盯着夏露的神情,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陰森森地一笑,“他活生生地,剜了那人的心。”
窮奇的話不像是作假,夏露垂眼失神了一會兒,才整理好神色,繼續一本正經地鬼扯。
“這個啊,是個項圈。”夏露摸了摸鎖骨上的項鏈,煉化的黑色小角微微發燙,“他用這個囚禁我,奴役我,監視我,像給豬肉蓋章一樣落下屈辱的印記。”
“有點慘。”死氣沉沉的女童飄來飄去,發出咯咯咯尖利的笑聲,“介紹一下,我叫嬰啼,原本是出生後橫死的女嬰怨氣所化,後來在窮奇大人的幫助下幻化成妖。不如,讓窮奇大人把你也煉化成妖,和我們一起永生複仇,怎樣?”
“不行,要有執念才能妖魔化。”鬼車鳥說,“你看她這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哪裏像有執念?”
“真是個怪人。”嬰啼說。
“不過,你們是怎麽和賀猙結怨的呢?”再演下去就要露餡了,夏露只好幹咳一聲,岔開話題。
窮奇的面容霎時變得扭曲。他仍記得當年漫天的血雨,記得被奪了妖丹的殘廢猙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從屍堆血海裏爬出來,将他拉下神壇并取而代之的……
簡直,就是個不怕死的瘋子!
窮奇下意識覆住左眼的眼罩,半邊臉埋在陰暗中,笑得陰涼可怖:“當年北方妖族群龍無首,我與他争奪首領之位,被他傷了一只眼睛。”
“太可恨了!”夏露義憤填膺,“他真是惡貫滿盈。”
“還很自大。”窮奇咬牙。
“也很狂妄,好像全天下都欠他什麽似的。”夏露補充。
果然有了共同的吐槽對象能迅速升溫友誼,窮奇看了夏露一眼,竟然顯露出幾分‘英雄所見略同’的惺惺相惜來。
眼看友誼的小船就要揚帆起航,黑暗突如其來侵襲大地,驚雷炸響,一團黑色妖氣裹挾着劈啪作響的雷電沖入廢棄的廠房內,摧枯拉朽地揚起一地塵灰。
這樣強大的氣場,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果然,賀猙落地化成人形,一身妖氣缭繞,眸色暗紅,一把将夏露拉到身後護住,聲音如刀刃般冰冷:“這些話憋了很久吧?和仇人一起罵你的飼主,爽嗎?”
咦,他怎麽能聽見自己說什麽?
夏露瞥了眼地上碎成渣的無線耳機,心虛地想:耳機沒壞嗎?不可能啊!
大妖怪猙渾身散發出濃烈的殺氣,夏露心虛地往後躲了躲,不想在這個時候挑戰賀猙的脾氣。
她微微瑟縮的樣子和賀猙兇神惡煞的神情一對比,落在窮奇的眼中卻變了意味。
“猙,離她遠點。”上古妖獸化出背後的巨大羽翼,騰空而起,手持風刃朝賀猙劈去,冷然一笑:“你想借刀殺人再嫁禍給我們,好讓我等成為人保協會的衆矢之的?可惜,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塵土飛揚中,賀猙閃身躲開,心中冷笑。
居然信了小寵物的鬼話,智商這麽低還做什麽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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