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猙失聯的第六天。
夏露将屋裏的衛生打掃了個遍, 又買了兩束向日葵插在客廳和餐桌上,心滿意足地拍了照片發給賀猙, 配上文字道:【這邊天放晴了, 吉林很冷吧?】
等了許久, 照舊沒有回應。
賀猙失聯的第十天。
夏露抽時間把雪化後枯萎的草坪清理幹淨, 打算來年植點好打理的草皮, 再在栅欄邊種點向日葵、月季之類的,就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見到花開……
恰巧是周末,俞皓跑步經過房前,見夏露穿着雨靴一個人在草坪上忙碌,就停住腳步問:“夏老師, 在忙啊?”
夏露将那些雪水浸濕的枯草堆積在一起, 手撐着竹耙說:“年底了,整理下院子。”
“也是該清理下了, 每次我經過你家飼主的這棟屋子, 都會被滿院子瘋長的雜草和藤蔓吓到,鬼屋似的。”說着,俞皓放低了聲音, 趴在草坪栅欄外問。“這裏的人類寵物都是嬌生慣養的,賀猙也太不厚道了,居然奴役一個女孩子幹這種重活。”
“他不在家,我每天吃吃睡睡都快發黴了,就自己找點事做。”夏露解釋道。她朝俞皓走去,剛在栅欄門前站定, 準備開門,就見一只黑臉德牧人立而起,前爪搭在栅欄上,支棱起兩只兔子耳似的大耳朵,歪着腦袋看夏露,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夏露一怔,笑問道:“你又養狗了?”
俞皓也一愣,然後哈哈大笑,拍了拍德牧的腦袋說:“這是建國啊!你沒見過他原形吧?難怪認不出來。”
話音剛落,那萌萌的德牧飛速拉長身形變粗,化出人形,正是黝黑嚴肅的李建國。
夏露撐着竹耙看了會兒,然後誠實道:“李老師,你的原形和人形差距有點大呢!”
“我們幫你。”李建國雖然話不多,跟個黑臉保镖似的強壯,其實心軟得很,主動提出幫忙清理。
“對,你家牆角的那些枯藤也要扯掉才行。這工作危險,還是我和建國來吧。”俞皓附言說。
有了他倆的幫助,原本兩三天才能幹完的活一天就搞定了。夏露看着幹淨整潔的房子內外,忽然有點期待賀猙看到後的神情。
多半是陰沉着臉,說一句:“誰讓你亂動巢穴的?”
洗過澡,夏露揉了揉酸痛的肩,在沙發上仰躺着,一條腿垂下沙發邊緣晃蕩,又敲字道:【冰箱裏的菜快吃完啦。】
還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賀猙失聯的第十五天。
買的那兩束花枯萎了,幹黃的花瓣蔫蔫地撒在桌子上,夏露沒有心思清理,任由花瓣落了一桌。她看了會兒教學視頻就切換到微信頁面,百無聊賴地給賀猙發了條消息:【這麽多天沒消息了,賀先生,如果你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雖然有些擔心賀猙遭遇不測,但俗話說‘禍害遺千年’,賀猙那實力應該不至于被綁架才對,中途把錢揮霍光了沒錢坐車回來倒有可能……
反正微信界面一溜兒沒回複,夏露索性放飛自我,繼續編輯消息道:【幸福妖怪小區,幸福妖怪小區的夏露要餓死啦!】
【王八蛋,王八蛋賀猙薄情寡義,丢下一冰箱的菜帶着手機跑路了!】
【王八蛋王八蛋賀猙你不是人!】
發洩完正打算撤回信息,對話框上突然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夏露以為自己眼花了,愣了一秒,眨眨眼,‘對方正在輸入…’依舊還在。不多時,賀猙那邊回複:【……】
還、還會發省略號了?
夏露‘啊啊’地大叫一聲,一路狂撤回信息,手指不聽使喚,幾乎要将手機屏幕按碎,問道:【你是賀猙嗎?????】
“你在發什麽神經?”這次賀猙換了語音,聲音啞啞的很低沉,帶着呼呼的風響,“敢罵我?我不在這幾天,你倒是長本事了!”
夏露試着挽回局面:【不好意思,剛剛手機不在身邊,是有誰拿我的手機亂發信息嗎?】
“你耍猴呢?”賀猙自然不信。過了會兒,他又不滿道,“我出去多麽多天,你就只給我發十幾條信息?”
潛臺詞是:連句‘我想你了’都沒有,怎麽做寵物的?
夏露嫌打字太慢,索性直接發語音過去,淡然一笑:“你這麽多天都不回消息,電話也打不通,我還真有點擔心結緣失敗了怎麽辦……”
呼呼的風聲中,賀猙聲音壓得很低:“到底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行,賀先生最厲害了。”夏露不自覺露出微笑,對着手機道,“你還在吉林嗎?很冷吧?這風聲跟群妖亂吼似的……什麽時候回來?我把屋裏屋外打掃了一遍,等你回來表揚。”
賀猙‘嗯’了聲,嗓音低啞:“只買到了明天下午的車,後天淩晨兩點到。”
夏露查了下天氣,說:“這麽晚啊。天氣預報說後天有大雪,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我能有什麽事。”過了會兒,他‘啧’了聲,“手機快沒電了。”
“那行,回聊。”挂了語音,夏露在沙發上躺了很久才漸漸回神,又将兩人的語音記錄挨個點開聽了一輪,這才心滿意足地抱着手機上樓睡覺。
而此時,千裏之外。
蒼蒼莽莽的林海雪原之中,賀猙站在一棵大松樹的樹巅上,背後一輪清冷的滿月,眉毛凝着霜花,眼底映着雪色,面色危險冷峻,帶着與生俱來的強大壓迫力。
雪夜中,他輕輕撣去肩上的積雪,看了眼手中帶有八卦圖案的掌心銅鏡,暗紅色的眼睛望向烏風怒吼的密林深處,冷聲道:“別叫了,只是借用一下前塵鏡子而已。我已經看到了想知道的內容,留着鏡子也沒用,這就還你!”
說完,他擡手一扔,鏡子裹着黑氣飛向密林深處,接着,另一股紅色的妖氣從黑幽幽的林中蹿出,穩穩接住了那枚能窺人前塵往事的鏡子。
幾乎同時,林中怒吼的風聲平息,搖曳不止的松林恢複了平靜。
賀猙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尋了根粗壯的枝丫坐下,将整個身體隐藏在樹梢的陰影裏,不顧身下積雪沁人。他緩緩舉起雙手,月光下他的手蒼白幹淨,修長有力,可就是這樣一雙手,當初卻沾滿了鮮血……
他被騙,被利用,親手捏碎了好不容易築建的美好。他絕望,憤怒,醒來後的這些年也一直不服氣,一直在抗争,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
原來他們是對的。
自己,真的是只十惡不赦的惡妖。
他活該封印在黑暗中,活該被夏露鄙棄,活該永生永世躺在爛泥裏接受別人的唾棄。
可是,他仍有那麽一絲的希冀,希望這輩子能補償自己當年犯下的錯,希望夏露能接納滿手血腥的自己……這絲希冀,是支撐他回去面對夏露的全部力量。
賀猙回來的那晚剛好是小年夜,B市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夏露本來想去樓下等賀猙回來,然而在沙發上玩手機到零點,實在困得睜不開眼了,又暗自嘲笑自己:這種深夜等男主回家的劇本只有言情劇裏才能看到吧?自己又沒有女主角的命,幹嘛要演女主角的戲?
這樣想着,她倒釋然了,理所當然地放棄等待上樓去,打着哈欠倒入柔軟的被窩中。
她特意沒有關卧室的門,這樣賀猙回來時,她就能聽到動靜,起床打個招呼意思一下,免得他長途奔波回來還不開心。
迷迷糊糊睡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地驚醒:感覺睡到天亮了,怎麽還沒聽到動靜?賀猙沒回來嗎?!
剛一睜眼,頓時被窗邊一個黑乎乎的物體吓了一跳。她和那黑乎乎的東西對視了一秒,猛然坐起身按燈,就聽見賀猙略帶沙啞的嗓音低低傳來:“是我。”
“賀猙?你回來了?”夏露也懵了,好半晌才回神,借着燈光上下打量賀猙,見他滿身霜雪沒化,想來應該是剛到家不久。她舒了口氣,“吓我一跳,你坐這幹嘛?怎麽都沒聲音的?”
“家裏有其他人的味道。”賀猙仿佛一座冰雪雕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夏露總覺得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仿佛有什麽無法排遣的顧慮。他問,“是讨厭的味道,你的相親對象來過?”
“啊?哦,你說俞皓啊?”夏露揉了揉眼睛,聲音帶着睡後的鼻音,“之前打掃庭院,他和李建國幫了我大半天的忙,我請他們進門喝了杯熱茶……都過去好幾天了,怎麽你還能聞到味道?”
“我不喜歡你和他在一起。”賀猙有些不高興讨厭的人造訪,但轉念一想,自己好像沒有什麽立場指責小寵物了,遂垂下眼保持沉默。
今晚的賀猙有些不對勁。
他滿身風雪,滿眼疲憊,看向夏露的眼神不像往常那般鋒利桀骜,而沉澱了一絲難以捉摸的滄桑……一慣強悍的人不經意間示弱,就會顯得特別令人心疼。
夏露沒忍住撐起身子,伸手輕輕撫去賀猙頭發上的積雪。賀猙怔忪了片刻,罕見的沒有躲開,反而低下頭,将自己頭發淩亂的腦袋擱在夏露的掌心,依戀般地蹭了蹭。
他的頭發和他的性格一樣不服軟,落在掌心微硬,甚至有些紮手。夏露被他突如其來的示好給驚到了,眨眨眼問:“你怎麽了?”
賀猙擡頭,夏露保持姿勢沒動,指尖就順着他擡頭的姿勢落在他的臉頰上。
不知道賀猙在外面凍了多久,他的臉頰很冷,夏露下意識想要收回手,心裏卻湧上一股莫名的酸楚,低聲問:“你臉好冷,像是結冰了……不是說妖怪不懼寒暑嗎?”
下一刻,賀猙眸色一動,按住了夏露的手,将她的指尖整個兒包在掌心。他腕上用力,拉得夏露微微前傾身子,幾乎與她額頭相觸。
然後,他猝不及防地、側首舔了舔夏露的唇角,很輕,如同獸類間示好的愛憐。
過電般的觸感,夏露一下僵住,呆呆地看着賀猙,不知道他突然這是怎麽了。
賀猙只是凝望着她略微迷蒙的眼睛,毫無隐瞞,孤注一擲地問:“我去追查了過往,知曉了真相,你……想不想聽?”
相關推薦
心上人她是皇後
0 評論
縱你情深
0 評論
春天不是讀書天
0 評論
職業挖寶人
0 評論
不倒的軍旗
0 評論
督撫天下
0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