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
轉眼就到六郎與六娘子的大喜之日。
蓉城內外一派祥和,沿街鋪面都貼上了火紅的喜字,越近西寧街,喜慶的氛圍越濃郁。
大家夥兒都為這對兒新人感到高興,若是沒有六郎,衆人只怕還隐居在深山老林裏辛苦勞作呢。
将軍府門外早已圍滿了前來道喜的親友族人們。
沿途街道,紅綢彩燈,人聲鼎沸。
高頭大馬上端端坐着一身吉福的桑青野,鎏金發冠将他滿頭烏發一絲不茍束于其中,往日那雙郎星寒光的眸子,此刻盛滿柔情和煦之光,火紅的衣裳更襯得他英氣逼人。
軍營裏前來觀禮的将士們喜氣洋洋地将六哥圍在中間。
喜轎端端等在明芝家門口,今日的六娘子,便是從這裏出閣。
外頭吹吹打打,歡聲笑語一浪高過一浪。
屋內一身嫁衣的華婉寧輕輕抿唇,心想:怎會如此大動靜?她止不住好奇的朝外張望,可入目皆是一片火紅,人影幢幢直叫她花眼缭亂·····
桑青野被衆人擁在中間,好不容易才擠進了大門。
院子裏頭的豆芽、孔生······昔日一衆兄弟們今日已然化身成了“娘家人”。
他們幾個将新郎官團團圍住,非要他猜題、喝酒、散喜錢,否則就不許娶走美嬌娘。
“來來來,新郎官,一個問題,一杯喜酒!”
“不行,不行,新郎官酒量甚好,一個問題,一壇喜酒還差不多!”
桑青野滿臉笑意,耐心十足的任由他們幾個“欺負”自己。
衆人難得見六哥這副模樣,哪能輕易錯過?
桑青野喝完了酒,被他們幾個起哄,硬是做了一首打油詩,贊美新娘子盛世容顏,玲珑心思。
烈酒喝了兩大壺,還耍了一套長槍,這才被允許進屋。
桑青野一進門,只見熱鬧熙攘的屋子裏,她一身紅衣靜靜的等待着自己的到來,精致的大紅蓋頭擋住了阿寧的盛世嬌顏。
可他還是止不住眼眶發熱。
阿寧,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往後餘生,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無論經歷多少風雨,你我都将并肩同行。
“阿寧,我來接你回家了。”新郎官将新娘子打橫抱起,在一衆人的簇擁下穩穩當當送入喜轎。
郎郎天晴,寬街大巷。
迎親隊伍熱熱鬧鬧吹吹打打,滿載着祝福将二位新人送到了将軍府。
熙熙攘攘的宅院前後都擠滿了觀禮之人。
新娘子頭蓋喜帕,在新郎官的牽引下,蓮步輕移,火紅的裙擺輕輕搖曳,上頭繡着金線吉祥紋樣,石榴蝙蝠百子成祥。
桑青野是桑婆婆一手帶大的,今日的高堂,桑婆婆當之無愧。
二位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後面面而立,傾身對拜。
随着屋外鞭炮鼓樂高鳴,大婚禮成。
喜娘與一衆女眷們簇擁着新娘步入洞房。
華婉寧一襲火紅的嫁衣,手裏握着織金石榴雕花團扇,安安靜靜的坐在灑滿紅棗蓮子花生的喜床上,身側的兩根喜燭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雙精致的繡花鞋踩在烏紫檀木羅漢腳踏上,整個人端莊又娴靜。
喜帕下,卷翹的長睫微微下垂,嫣紅的唇角卻始終帶着淺淺笑意。
她聽着外頭院子裏接連不斷的祝福與調侃聲,兩頰不着痕跡的泛起了紅暈。
明桔湊在六嫂身旁,向她描述院子裏頭的清醒:“哈哈,六哥脾氣可真好!被他們幾個連灌了三大壺,還滿臉笑容呢。”
明芝像是看傻瓜一樣看着明桔:“你這傻丫頭,大喜的日子,六哥求之不得,哪裏還顧得上生氣?”
明桔吃着喜餅,不覺驚嘆一聲:“哎呦,這餅可太好吃了!!”
明芝聞言趕緊收起盤子:“你這丫頭,這沒規矩,新房裏的喜餅是給新娘子預備的。”語落,她像是母雞護崽一樣,将滿滿一盤喜餅送到六娘子面前。
“六嫂,你餓了吧?要不要墊墊肚子?”
華婉寧搖搖頭,滿頭珠翠跟着輕晃。
明桔滿臉偷笑提醒道:“六嫂不能吃東西,會弄花口脂的!還是我吃罷,哈哈哈!”
新房裏,不少女眷都來向六娘子道喜,熱鬧程度完全不亞于前頭院子。
吹吹打打,吃喝玩笑了大半晌。
喜宴眼看進入了尾聲,院子裏頭還有些許賓客滞留未走。
在喜娘連連催促聲中,新郎官才得以脫身,步入了洞房。
桑青野頭暈暈昏昏的,入門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彤彤。
合衾酒擺在案頭,一衆女眷正笑盈盈的望着他。
他倉促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擺,确認喜服齊整,才寬步上前。
喜娘:“新郎官來啦!快快揭起紅蓋頭,從此稱心如意到白頭!”
一片笑語中,桑青野挑開了蓋在她面前的紅喜帕。
美人入目,皎皎如仙女下凡,她靈動的眸子婉婉看向自己,眸光脈脈,欲語還休。
火紅的嫁衣襯得她嬌顏舒麗,這一刻對視,勝過千言萬語。
喜娘:“新人飲盡合衾酒,從此相守甜如蜜。”
二人正要行禮,卻聽院子外頭傳來兵兵乓乓一陣躁動聲。
衆人還以為是哪位賓客喝醉了酒,鬧出動靜。
可瓢才湊到嘴邊,桑青野卻辨認出,那分明是戰靴踩在石板上的聲音。
院外,一支戰甲齊整的士兵疾如閃電奔入将軍府。
為首之人,正是桑青野在軍中的副手,王楚淮。
王副将步履匆匆而來,在主屋外大喊一聲:“将軍!有急報!”
衆人都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駭到,什麽急事要沖撞将軍的大喜之日?
房內的新人四目相交。
二人的手臂還交挽着,清亮的合卺酒尚未入口。
華婉寧茫然望着她的六郎,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他眼底微微漾出的波瀾。
她心頭閃過一絲訝異,卻已經想要收回手臂了。
“娘子!”
好在桑青野并沒有允許她這麽做,反而垂眸溫柔的提醒道:“還差一步,就禮成了。”
語落,他凝神,目光灼灼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那一刻,她從他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無比清晰。
在桑青野的堅持下,二人完成了合衾之禮。
院子外頭還有士兵。
桑青野掃了一眼喜娘。
後者連忙回神,對衆人高聲宣布:“新人禮成,餘生夫妻齊心,恩愛不疑,生生世世,攜手與共。”
桑青野才長呼一口氣。
“王副将,進來!”
王副将聽命入內,一衆女眷便烏泱泱退了出去。
“将軍,軍中急報!”王副将遞上玄色竹簡。
桑青野垂首看去,所謂急報,不過寥寥幾個字,卻也足矣令他神色凝重。
華婉寧:“發生了何事?”
她精致描繪過的眉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二人身上還穿着喜服,紅燭映照他的側臉,為他堅毅的五官平添了幾分柔情。
桑青野将竹簡收入袖中,反手握住她一雙柔荑,聲色缱绻:
“娘子,替我更衣吧!”
主屋外。
王副将帶着一衆士兵退到大院中等候,炫黑戰甲與周圍熱烈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主屋內。
新娘子從衣櫃裏取出了将軍的黑金戰甲。
他沉默地褪去一身火紅的喜服,露出結實的胸膛,麥色肌膚在紅燭的映襯下越顯深沉,蜂腰勁瘦,雙臂修長,他靜靜伫立在一片火紅中,任由娘子為自己披上衣衫。
燭火映照着二人的身影。
華婉寧心無旁骛為他穿好儒衣,正欲踮起腳尖戴上披膊時,忽聽他開口:
“這個重,我來吧。”
桑青野不舍娘子費力,便主動拎起沉重的披膊。
華婉寧默契垂首,拿起一旁的臂鞲靜靜等待。
待桑青野再擡起手臂時,她才上前一步,将臂鞲覆上他的小臂。
她垂首凝神的模樣實在過于專一,桑青野盯着看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明日讓婆婆帶你去祠堂吧,咱倆禮成,該祭告雙親的。”
華婉寧專注于手中的動作,輕輕道了一句:“好,明日一早就去。”
桑青野瞄了一眼身後溫馨的喜房,眸中閃過幾絲不舍:“我不在的日子,你少吃胡嬸娘家的冰酪,當心肚子疼。”
她輕笑一聲:“知道了。”
桑青野又低下頭,胸膛靠近她粉嫩的側臉:“夜裏若是害怕,就叫楚二娘給你做伴,知道嗎?”
她仍是巧笑着點點頭:“知道了。”
桑青野凝視着她,心口忽而發酸,唯有強壓着露出一抹笑意:“此去回鹘,路途遙遠,只怕回來時天都涼了。”
他的語氣十分尋常,好似閑話家常一般:“我知道一處荷塘,景色宜人,等我回來就帶你泛舟采藕,好不好?”
她系好一雙臂鞲,揚起臉沖他點點頭,長睫下秋水澄澄的眸子落滿星光:“好呀,我等六郎回來。”
除此之外,再無多言。
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熾熱難舍。
男子偉岸的身軀将心上人緊緊擁入懷中,片刻的溫存,他埋首在她頸間,再深深汲一口熟悉的香氣,轉而闊步出了門。
軍靴踏上青石板路,留下一道果決的背影。
紅衣新娘靜靜伫立于屋內,秀美的眸子裏卻盛滿盈盈水光。
她的丈夫赤誠不屈,心系四方安寧,是她永遠的驕傲,她願守在身後,夜夜為他祈禱。
素野。
蜀軍集結。
精兵铠甲,戰馬烈烈。
桑青野站在隊伍的最前頭振臂高呼:“回鹘異動,賊心四起,今爾等随我一同奔襲西北,攘外安夷,出發!”
随着主将一聲令下,萬人之師猶如利劍出鞘,沿着山路浩然開拔。
熊熊火光,照亮了他們前進的道路。
*
千裏之外的聖都,一身華服的宦官劉距,手中正舉着一道明黃的聖旨,他陰鸷的眸間盡是得意之色:
“真不枉費雜家蟄伏多年。”
一旁的下屬亦俯首叩拜,谄媚道賀:“多虧千歲大人神機妙算,如今萬事盡在掌握之中,待回鹘吞了那所謂的精銳之師,咱們,便可放心大膽,肅清宮闱了!”
劉距身為宦官之首,私下被稱為劉千歲,可他面色卻異常白皙,一身剪裁得體的宮裝顯得此人越發纖細清瘦,尤其面上那對兒顴骨格外突聳:
“不急,不急,大軍開拔,怎麽都要費些時日·······”
他看了看手心那一抹嫣紅:“太子殿下不是一心想要整頓朝野嗎?那便給他些日子,好叫他明白,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下屬遲疑:“千歲大人,何必給他這個機會?萬一太子·····”
劉距忽而陰笑一聲:“放心,太子無外戚支持、唯一的靠山便是豫章華府。”他勾了勾手指,在那人耳畔留下一句輕蔑的話語:
“待雜家将華氏一族料理妥當,區區太子又何足挂齒?”
語落,他兀自躬身,打開那紅彤彤的煉丹爐,爐內烈火熊熊,濃郁嗆人的氣息撲面而來。
劉距翻動手中鐵鉗,取出幾顆被燒得通紅發黑的丸劑:“陛下服了丹藥,龍虎精神,再送個幾個妙齡女子去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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