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了,清晨雨露還未晞,成夫人卻準時派人來敲門。
“少爺少夫人該敬茶了。”
門被打開,而只有血留殷一人穿着昨日的喜袍站在門口。她的發絲有些淩亂,神色憔悴不堪,面容卻依舊清冷。
丫鬟見此淡笑着想要去喊成凩準,卻聽到血留殷有些嘶啞的聲音低低言道:“有何事?”
“這個點少夫人應該去敬茶了。”丫鬟擡頭看着她淩霜眼眸,不自覺的戰栗了幾下。只不過她至今沒有看見成凩準,不免有些奇怪。
“少爺他還在休息嗎?”丫鬟問道,血留殷掃了她一眼卻未回答,她關門将所有人給隔絕門外,直到過了一會兒她才打開門。衣衫已經換作了藍色,頭發也梳得柔順了,符合禮節。不過還是沒有成凩準的身影。
“少夫人……少爺他……”丫鬟忽然覺得有種不妙的預感,血留殷的回答則是一句“走罷”。
畢竟對方是少夫人她也不好再去過問一些事情,只得帶着血留殷到了大堂裏替那高堂上面容姣好的女人面前,然後将發生的事小聲告知成夫人後再退下。
“怎麽?入我成府就必須得懂規矩,現在跪下。”
血留殷聞言擡起眼皮,盈雪雙眸斂上罂粟花般的氣息,危險又迷人。
四目相對,成夫人被這駭人視線吓得手抖了一下,差一點就将手中的茶杯給摔了然後倒自己一身水。她顫顫巍巍的整理思緒将茶杯放回了旁邊桌上,拍案怒視言道:“收起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來,如今你可是我成家兒媳婦,定然要懂得三從四德這一點!”
血留殷默聲,又重新隐下瘆人雙眸。
昨夜飲酒過甚,如今她依舊是覺得每一寸肌膚疼痛難忍,就好每一個毛孔都被紮上了一根銀針,且時時讓她喘不過氣來。
好在她此刻還能借此清醒一些,她雖懂得一些禮儀卻在此刻這般艱難的情況下也難以開口言說。
而她一切都隐忍在成夫人都被歸咎于她出身青樓不懂任何規矩。她就說這個女人怎麽可能會比人家大家閨秀好?一個出自青樓的女人,身體能有多幹淨?
成夫人冷笑一聲,剛想說什麽卻在此刻有人傳話過來,她聽完後臉色一白,滿目怒火的拍案而起上前就扇了站在那兒的血留殷一巴掌。
“啪——”的一聲在這衆人屏息凝神的氛圍下顯得十分透響。
這一巴掌直接将血留殷的嘴角給打破,鮮血順着破裂嘴角滴濺在衣領上。她側着頭白皙幹淨的臉上留下了一個通紅的手印。
血留殷眉頭微微蹙着,臉上傳來的疼痛讓她眼珠轉動了一下,随後她要磕眼且一聲不吭。
成夫人憎惡的看着眼前無動于衷的人,更來氣了,她指着血留殷的鼻子怒罵,也不管什麽禮節顏面了。
“你這個喪門星!你還我兒子!”
成夫人流下倆行淚水,丫鬟便攬着欲氣急昏倒的她,再替她擦去眼淚,最後所有人都對血留殷嫌棄且遠離,生怕沾上喪門星的晦氣。
血留殷最後是被幾個人扛着肩扔出了成府大門。
成凩準死了,這是從下人中讨論得知的。據說在昨夜成凩準獨自一人離開了成府,恰巧又逢雨舊疾複發,最終失足落入了湖中淹死了。而尋找他的人在湖邊找到了疑似他失足時留下的一只鞋。
剛接觸到這濕滑冰冷的地上,就聽見後邊有人大喊“将這個喪門星扔出去”,不出片刻全城人都知曉了成凩準落湖之事,從此也對血留殷“敬而遠之”。
血留殷滿不在乎的站起,在仰頭之際深覺頭腦昏花難以站穩,而胸口也愈來愈悶。她的眉頭緊鎖,憑着自己的意念準備離開。
這個故事是時候結束了……她現在只需要讓華清死了便可。
血留殷想的便是與成凩準一般落湖,好讓他們倆人能夠一同枕眠罷。
就憑着她自己的意念她可以不廢太多心思便可以到湖心亭,只是沿途的路人見了她皆将手中雜物扔向她,尤其是她踉跄走過閣樓之下時一塊石子從遠處飛來直接砸破了她的額頭,她側目望去,幾個無知小孩朝她咧嘴。
小孩子也并非那麽可愛。
血留殷淡然處之,欲擡步離開忽的一灘熱湯從上空潑下将她整個人從頭到腳澆了個遍。她深覺自己剛在流血的額頭經過油水與熱氣蒸騰後在變得更加疼痛了。痛意從傷口蔓延至全身。
可閣樓上的人還嘲笑似的言道:“不好意思,手滑了。”絲毫不把自己的行為當做是錯事,還沾沾自喜的大聲長笑。
血留殷擡起疲憊的雙手将遮住視線的湯水給擦去,默不作聲一點一點的挪步離開。
這都是該經歷的……又有何反抗之意?況且她也無力反抗。
此時同在街上,看着一堆人圍在一起不知道做些什麽,郡葶眨巴眨巴眼睛拉過旁邊昂首飲酒之人,問道:“他們在做什麽?”
某人淡然一瞥,言道:“世人總是容不得異類。”
“異類?”郡葶不明所以的回頭看了一眼越君,又轉身跑向了人群,越君掃過并未攔她。就算是他想攔也攔不住。
待郡葶跑進了人群瞧見血留殷之後她驀然一怔,随後直接沖出所有人的阻礙裏撲進了血留殷懷裏,悉數雜物砸上了她的脊背,她雖覺得疼也沒有放開,反倒是雙目含淚的看着眼前的人,咬着下唇言道:“姐姐……”
聽到熟悉的聲音,血留殷才舍得微微擡眸去看,見到來人她安慰似的笑了笑,二話不說又将她拉開繼續前行。
“此事與你無關。”
她僅留下一句話給愣在那裏的郡葶。
為什麽會這樣?
郡葶咬牙又沖進了人群,但這次卻有人直接攔着她不讓她進去。
“小姑娘何必自取滅亡?這女人可是個克夫的喪門星,你還是離她遠一點好,免得受了傷都來不及哭。”
“你才喪門星!你全家都是喪門星!你放開我!”郡葶直接一口咬上了那人的手才得以趁機鑽入人群之中替血留殷擋下一些扔來的雜物,于是她小身板上也有了不少傷口。
血留殷頓下腳步,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忽的一道白光閃過,衆人被這光芒刺得睜不開眼。
相當于血留殷目前的狼狽不堪,朝她走來恣意飲酒的人則顯得入天神一般讓人移不開眼。
“丫頭走罷。”越君視線移開落在了站在那兒渾身髒兮兮的人身上,将血留殷遺忘至千裏之外。
“我不要!”郡葶大喊着,雙頰的淚水還未擦去又流下幾滴。
她說什麽也不會走的!
“啧,人家姑娘都已經走了你不打算走?”越君好心的提醒她一句,又昂首雙眸笑意盈盈飲下一口濁酒,暢快不羁。
郡葶回頭看去果真沒了血留殷的身影,她氣的直跺腳,二話不說拉着某人的袖子就跑。
“丫頭你做什麽?”
“當然是追啊!”郡葶簡直是想打他的。
“人家姑娘的事,本君為何要插手?”越君好笑的言道,他與人家毫無瓜葛又怎可多管閑事?即便是與她相像也不可如此。
“你……”郡葶一時語塞,後才沖他喊道:“你會後悔的!”
“哈……”越君輕笑着,“本君就問一句,你有什麽理由讓本君出手救人?”
“她是你心心念念的人這個理由夠嗎?”郡葶被他氣的小臉漲的通紅,而越君卻忽然站住,甩開了她的手,冷笑言道:“本君可不喜歡這個玩笑。”
“越君你是不是傻啊!”郡葶都已經欲哭無淚了,“她就是血留殷你看着辦吧!信或不信由你,我先追上去你要是想好了就跟上來!”郡葶說完才快跑離開,留得他一人在原地發愣。
阿殷……是她?
在他深思揣摩之時,血留殷早已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湖心亭,卻被幾個粗壯大漢給攔住了。
血留殷呼出一口氣,擡起眼皮去看來人,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她現在覺得身心疲憊就連站也難以站穩,尤其是心口處脹痛且讓她難以呼吸。血留殷只聽見幾個粗壯大漢戲谑言道:“果真是鈴城的第一美人,即便是深受侮辱也是美的。”
“對的對的!”
“哈哈哈……老子從來不信鬼神之說,不過這第一美人的确是水靈的很呢!”說着鹹豬手便攀上了她的肩頭,小蹭香肩,又順着輪廓輕輕摸了一把血留殷的臉,引得他唏噓不已。
接着渾身無力的她就被幾個大漢給架着扛進了湖心亭中。她被重重地甩在了座椅上,頭朝後仰大口喘氣,隐約間她聽到幾個大漢交流時有提到“成夫人”三個字。血留殷在心底笑出了聲。
成夫人成夫人……真是一個令人發指的稱呼。
大漢似乎是商量完了,皆滿目得意的看着眼前癱倒無力的人,鹹豬手揪住她的衣領便輕而易舉的就将外衣撕碎,然後爆發出一陣粗犷的笑聲。
郡葶敢來之時瞧見這一幕,氣得牙癢癢,她剛想沖上前喊道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唔……”郡葶瞪大眼睛,接着眼前一黑被直接擄走了。
而那幾個大漢準備将血留殷身上僅剩下的白色裏衣撕裂之時,突然手隔着一塊不知哪來的絲巾被一只手給掐住,掐得大漢龇牙咧嘴。
另外幾個大漢反應過來之時才發覺身旁站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聞着那股濃郁的酒味,幾個大漢松了口氣,不以為然的言道:“原來是個酒鬼,滾開滾開!少打擾老子的好……”話還沒說完臉上就被重重地砸了一拳,同樣間隔着一塊絲巾。
大漢痛苦的嗚咽一聲捂着臉後退幾步,另外幾個瞧見了皆退後一步警惕的盯着眼前的人。
這個人武功高強,并非常人。
幾個大漢心裏想的皆是這句話,他們視線對上暗地裏交談,随後一齊擁上,想着一個控制住肩膀一個控制手腳,卻都還在未觸及來人之時被一腳踹飛。
“噗——”幾個大漢被踹得吐出幾口鮮血,頭一次他們對上某人的視線,駭人的鋒芒在眼中閃爍,暗沉眸色猶如黑耀石般,點綴些許寒光。幾個大漢咽了口氣,想與不想就一起跑了。
不跑就會在這裏被打死!
而越君這才低頭喘息,在回頭之際餘光瞥見了那抹身影落入湖中綻開水花。他瞳孔緊縮漫上無邊無際的恐懼。
接着又是水花四濺,他直接躍入湖中。
血留殷急劇的往下墜落,周身皆是水,不出一會兒便變回了本體,這也就意味着華清已經死了,這個故事終于完了。
只是如今的她心口脹悶,每一寸肌膚都在疼痛,她每次喘息都只會讓水入腹罷了。
憑着最後一絲意念,她微微擡眼看着湖中的光影,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比預期早了許多年……
“女娲!不要!”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曠遠,緩緩地從天邊傳入心間。這聲音許久未聽到了。
血留殷想要開口,終究是無力而意識漸漸的模糊了。
在徹底昏過去之前,她好像聞到了一股酒味,在水中混合有種清冽的酒香,是她聞過最令她喜愛的一種酒味。
真的是她……
越君不知道自己是懷着一種怎樣的心态将她擁入懷中,又不知是怎麽樣将她帶上岸的。他至今還處于一種難以言喻的狀态。
他所感覺的像……的确是像,因為就是她本人……
越君閉上眼睛,試圖将她給救醒,可她咽下的湖水難以再咳出,他瞬間就慌亂輕拍她的臉喚道:“阿殷……”,可她依舊沒有反應。
緊急之下,他也不可用仙氣灌輸逼出湖水,因此只可特地施法将身上的酒味給去除,再然後才蹉跎幾分,最後傾身靠近覆上了她的唇瓣。
血留殷……你可不能死,他所欠下的還未償還……
“咳——”終于她将水咳出,濃密睫毛微微顫抖着,随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阿殷!”越君将她攬入懷中,欣喜不已。
被突如其來的抱住,血留殷也是剛恢複意識,她默不作聲的靠在他懷裏。雖然醒過來了,但是依舊難以呼吸。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血……
血留殷下意識的擡手攀上他的肩,準備用最原始的方法來獲得鮮血,只是在認清此人是誰之後忽然眸光冷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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